“阿玉,你怎么来了?”张海杏惊喜交加,快步上前便将李宁玉揽入怀中,掌心触到少女后背单薄的衣料,又轻轻拍了拍,像是怕碰碎了这长途跋涉来的宝贝。
“是客哥他们去杭州接我的,”李宁玉回抱她,脸颊贴在张海杏劲装的布料上,眼底笑意温软得能掐出水来,“你在信上总讲湘西的事,本就惦记你得紧,正好爸妈也说想离开杭州避避,就跟着来了。”
“你这孩子,胆子倒大。”张海杏松开手,指尖轻轻戳了戳她的额头,语气里满是嗔怪,眼底却藏不住疼惜,“你又没见过客哥他们,就不怕遇上骗子?”
李宁玉狡黠地眨了眨眼,从素布包袱里掏出个叠得整齐的纸条晃了晃:“我可没那么傻。先是看了他们手上张家特有的发丘指,又瞧了衣领下藏着的纹身,还特意去你们在杭州的办事处核了印章——这纸条就是办事处给的凭证。再说客哥嘴皮子厉害,把湘西的风土人情说得活灵活现,连我爸妈都被他说动了,索性收拾了行李陪我一同过来。”
“叔叔阿姨也来了?”张海杏这才想起什么,连忙转头望向门口。只见晨光里站着一对中年夫妇,李父穿着半旧的藏青长衫,袖口卷到小臂,手里拎着个藤箱;李母则是一身浅灰布裙,鬓边别着朵素雅的绒花,正温和地朝她笑。
“你这丫头,总算看见我们俩老家伙了。”李父笑着迈步进来,声音洪亮,还故意打趣了一句。守常先生等人原本围在桌边看卷宗,听见动静也纷纷抬头,目光友善地落在这一家三口身上。
“李叔叔、李阿姨,实在对不住。”张海杏脸上泛起薄红,有些不好意思地走上前,“我这不是见了阿玉太欢喜,一时没留意门口,望你们莫怪。”
“不怪不怪,”李父摆了摆手,视线扫过议事厅里的众人,目光在守常先生的长衫上顿了顿,带着几分客气,“我们初来乍到,对湘西不熟,往后还得仰仗你这个东道主多照拂。”
“叔叔放心,我已经让人收拾好了东跨院的厢房,通风又向阳,你们先歇两天倒倒时差。”张海杏说着,转头对守常先生笑了笑,介绍道,“守常先生,这是李宁玉一家,从上海来的。阿玉,快见过守常先生,先生可是学问渊博的大家。”
李宁玉立刻上前一步,规规矩矩地鞠了一躬,声音清脆又内敛:“守常先生好。”守常先生连忙扶起她,看着少女眉眼间的灵气,笑着点头:“好姑娘,长途跋涉辛苦了。湘西虽比不得杭州繁华,但山清水秀,住得惯的。”其他同志也纷纷笑着打招呼,议事厅里的气氛越发暖意融融。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两道熟悉的脚步声,伴随着张海客爽朗的声音:“海杏,我跟不逊可是饿坏了,赶紧给我们准备饭!!”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张海客穿着件短款皮夹克,腰间别着把枪,风尘仆仆的脸上带着笑意;他身旁的张不逊则是一身青布长衫,气质温雅,手里提着个木盒,显然两个人是一起的。
守常先生等人虽不认识这两人,却从他们与张海杏相似的眉眼间看出了关联,纷纷停下话头。张海客刚要开口,目光扫过守常先生,脚步顿了顿——他虽常年在外,却也听过守常先生的名声,当下收敛了几分随意,朝众人颔首致意。张不逊也跟着温和一笑,算是打过招呼。
“你们俩倒会指使人,”张海杏迎上去,语气里还带着点先前的嗔怪。
“我们可是给你带了礼物呦。”张海客笑着晃了晃手里的木盒,“给你带了福建的茶饼,路上尝着味道不错。”
……
转眼到了夜里,明月高悬,夜色如纱般笼住大帅府。房间内烛火摇曳,映得人影在墙上绰绰晃动,桌上还摆着几碟未凉的点心。
“说吧,这半年多,你俩到底在忙些什么?”张海杏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温热的茶水,目光扫过对面坐着的张海客与张不逊,语气里带着几分探究。
“怎么跟哥哥说话呢?没大没小。”张海客刚猛灌了口茶水,闻言不满地皱起眉,还故意板起脸。
“海客啊,”坐在一旁的张起灵慢悠悠开口,指尖摩挲着茶杯边缘,语气里带着几分调侃,“给你次机会重新组织语言。现在可是族长问话呢,态度得端正。”
张海杏被这话逗得忍不住弯了弯嘴角,又赶紧轻咳两声,挺直脊背端坐起来,刻意摆出副严肃模样,眼底却藏着笑意。
好家伙,这俩人一唱一和,倒会给她搭台。张海客心里嘀咕着,面上却不敢再放肆,只得挠了挠头,收敛了玩笑神色。
“好了,还是我来说吧。”张不逊见状,赶紧开口打圆场,免得张海客下不来台,“我跟客哥原本打算直接去西夏黑水城,看看那边还有什么其他的古墓。可先前听海杏族长提起听雷城的事,心里也犯了嘀咕——听雷能探知地下秘事,说不定对黑水城有用。想着为去黑水城多些准备,便先绕路去了福建,凑了回听雷的热闹。只是听完雷……说实话,反倒有些茫然了。”他说着,语气里添了几分怅然,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边缘。
“海杏,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们?”张海客忽然抬头,眼神陡然锐利起来,直直看向张海杏,语气也沉了几分。
张海杏执杯的手微微一顿,温热的茶水在杯里晃了晃,随即若无其事地抿了口茶,淡淡道:“自然是有的。”
张海客与张不逊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他们原以为她会绕着弯子回避,没想到竟如此干脆地承认了?
张海客猛地手掌撑在桌面上,身子微微前倾,声音压得更低:“你该明白我问的是什么。否则你也不会跟我们提雷城”
张海杏脸色未变,连呼吸都平稳如常,只是放下茶杯的动作慢了些:“我当然明白。方才也说了,‘有’。”
“那族长你打算……”张不逊按捺不住心中的急切,刚要追问后续,便被张海杏抬手打断。
张海杏示意他噤声,指尖轻轻敲了敲桌面,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现在还不是说的时候,时机到了,自然会告诉你们。好了,别揪着这事不放,接着说你们的经历吧”
见她态度坚决,两人便知再问无益,只得按下心头的疑惑,交换了个眼神。一旁的张起灵自始至终没抬过眼皮,仿佛对这场对话毫不在意,只偶尔端起茶杯抿一口,却在无人察觉时,悄悄留意着张海杏的神色。
“剩下的我来说。”张海客定了定神,继续说道,“我们听完雷,顺着听雷时得到的线索,去了趟迷雾村。”话音刚落,他抬眼看向张海杏,见她神色平静,呼吸匀稳,便知她听懂了这话里的深意——迷雾村藏着张家早年的秘事,遂接着说道:“我跟不逊把村里的脏东西清了清,免得再害人,顺手取了些随葬品做研究,还找到了这个。”他说着,从怀中掏出个巴掌大的铜匣子,轻轻打开,里面赫然躺着一枚蛇眉铜鱼,鱼身上的纹路在烛火下泛着幽暗的光,精致又诡异。
饶是素来淡定的张起灵,见了这铜鱼也猛地站起身,快步走到桌边,小心翼翼地拿起它仔细端详,指尖拂过鱼身的纹路,眼神里多了几分凝重。倒是张海杏,只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便移开目光,仿佛只是看到了件寻常物件。
“蛇眉铜鱼,汪臧海所造。”张起灵摩挲着铜鱼,语气平淡地说道,“里面藏着云顶天宫的秘密,还有关于长生的线索,族中典籍里都有记载,你们俩不知道?”
张海客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嘿嘿笑了两声:“我们这不是一直忙着执行天授任务,东奔西跑的,没功夫静下心看族里的资料嘛。那这蛇眉铜鱼,现在该怎么办?总不能一直放在我这儿吧?”
“海客你先收着吧。”张起灵将铜鱼放回匣中,推回张海客面前,语气郑重了些,“汪家的事牵扯太大,眼下最重要的是完成天授任务,等任务结束后再集中力量做计较。现在不宜把有生力量耗在这上面,免得顾此失彼。对了,海杏,”他转头看向张海杏,眼神里带着几分探究,“你当真不说说,你跟这蛇眉铜鱼、跟听雷城,到底在打什么哑谜?别总把我们蒙在鼓里。”
张海杏无奈地看了他一眼,指尖轻轻点了点桌面:“等过两天到了德国,我再把一切都告诉你。现在,真的不行——走漏了风声,对谁都没好处。”
“行吧,听你的。”张起灵知道她的性子,一旦做了决定就不会轻易改变,只得耸耸肩,转头对张海客和张不逊道,“你们接着说,迷雾村里除了蛇眉铜鱼,还有没有其他发现?”
烛火依旧摇曳,映着众人的身影,也映着桌案上那枚藏着秘密的蛇眉铜鱼,夜色里仿佛藏着更多待揭晓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