鹰扬北狩与暗夜私语
田文事件如同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涟漪扩散至四面八方。镐京方面在收到田文那份语焉不详却又透着惊惧的回报,以及那份被公然散播的“澄清文书”后,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朝堂之上,主战派的声音被暂时压制,姬桓等老成持重者再次强调“羁縻”与“内查”的重要性。明面上的刀剑暂时收回鞘中,但暗地里的绞索,却开始悄然收紧。
岐山并未因暂时的胜利而松懈。赵战深知,示弱会引来豺狼,而过早的张扬同样会成为众矢之的。他需要一场行动,既能进一步锤炼自身,又能向外展示肌肉,同时……探寻那渺茫的希望。
“北狩。”
这一日,赵战在军政会议上提出了这个决定。岐山以北,是连绵的群山和广袤的荒野,那里生活着诸多戎狄部落,时叛时附,劫掠边民,一直是岐山的心腹之患,同时也是最好的磨刀石。
“如今春耕已过,夏收未至,正是用兵之时。”赵战指着粗糙的地图,“此次北狩,不以攻城略地为目的,旨在清剿为祸最烈的几个狄人部落,练兵,缴获,并……打通通往北地‘黑森林’的商道。”
“黑森林?”蒙山皱眉,“世子,那里传闻有古蛮部落盘踞,瘴气弥漫,凶兽出没,甚是危险。”
“危险,也意味着机遇。”赵战目光深邃,“据闻黑森林中产有奇异草药,甚至有上古遗族守护的‘灵泉’。我军中新研制的金疮药,正缺几味主药。而且……”他顿了顿,“我需要亲自去探查一些东西。”
他没有明说,但众人都隐约感觉到,世子似乎在对某些超乎寻常的事物感兴趣。联想到之前匠作司的种种“奇技”,以及讲武堂那些“杂学”,众人虽有疑虑,却无人反对。赵战用一次次事实证明,他的决策往往蕴含着深意。
很快,一支由岐山营精锐和讲武堂优秀学员混编的“北狩军”组建完毕,由赵战亲自统领,蒙山为副,赵庆雷为先锋,浩浩荡荡开出岐山城,向北进发。
军队行进有序,斥候四出,如同梳子般梳理着北方的丘陵与河谷。赵战并不急于求成,他将军队分成数股,交替前行,清剿小股狄人,锻炼各级军官的独立指挥能力。讲武堂的学员们更是被撒出去,负责测绘地形、记录物产、甚至尝试与那些相对温和的部落进行接触交易,将课堂所学应用于实践。
效果是显着的。几次小规模接战,岐山军凭借精良的装备、严明的纪律和新颖的战术(融合了赵战带来的些许现代步兵理念),以极小的代价取得了胜利。缴获的牛羊马匹、皮货药材源源不断送回岐山,大大充实了府库。军队的实战经验与士气与日俱增。
然而,就在赵战专注于北狩之时,岐山城内,暗流并未停歇。
夜色深沉,岐山城某处偏僻宅院的地下密室中,几点烛火摇曳,映照出几张模糊而阴郁的脸孔。
“……赵战小儿,越发嚣张了!北狩?哼,不过是沽名钓誉,穷兵黩武!”一个苍老的声音恨恨道,正是之前被赵庆文审计司清退的一名旧吏,姓钱。
“钱老息怒。”另一个声音略显尖细,属于一个看似普通的布商,“他如今风头正劲,又有军功在手,硬碰不得。不过,他此番离城,正是我们的机会。”
“机会?什么机会?”第三人瓮声瓮气地问道,此人是城卫军中的一个低级军官,因酗酒滋事被蒙山严厉处罚过,心怀怨恨。
布商阴恻恻地笑了笑:“镐京那边传来消息,对赵战已起必杀之心。只要我们能在城内制造足够的混乱,比如……粮仓失火,或者匠作司重要工坊被毁,再散播谣言,说是赵战倒行逆施,引得天怒人怨,甚至……说他并非老侯爷亲生,乃是妖星降世!”
“妖星?”钱老倒吸一口凉气,“这……这能有人信?”
“信不信不重要!”布商眼中闪过一丝狡诈,“重要的是让这怀疑的种子种下!如今他不在城中,若后方生乱,前方军心必受影响。届时,镐京大军再至,内外交困,他赵战便是瓮中之鳖!”
密室内沉默了片刻,只有烛火噼啪作响。
那军官舔了舔嘴唇,眼中露出凶光:“干!妈的,老子早就看他不顺眼了!粮仓和匠作司守卫森严,不易得手。但我知道讲武堂的库房存放着那些古怪的‘教材’和图纸,守卫相对薄弱……若是烧了那里,定能让他心疼!”
“好!”布商抚掌,“就这么办!钱老,你负责联络城中对新政不满的旧人,散布流言。王兄弟,你找机会动手!事成之后,镐京必有重赏,荣华富贵,唾手可得!”
几人又低声商议了一些细节,这才各自借着夜色掩护,悄然散去。
他们自以为行动隐秘,却不知,一双冷静的眼睛,早已在黑暗中注视着这一切。
侯府,留守的赵庆文听完暗卫的汇报,脸上没有任何意外之色。世子离城前,早已料到内部宵小不会安分,特意加强了暗卫的监控。
“讲武堂库房……”赵庆文指尖轻轻敲击桌面,“倒是会选地方。那里面的东西,可是世子的心血。”
他沉吟片刻,下令道:“不要打草惊蛇,让他们继续准备。等他们动手之时,人赃并获!正好借此机会,将这群蛀虫一网打尽!”
他眼中闪过一丝冷光。世子在前方浴血奋战,这些蛀虫却在后方试图掘断根基,其心可诛!这一次,他要替世子,将这内部的脓疮,彻底剜除!
北地的风带着荒野的腥气,而岐山城的夜色里,一场清理门户的暗战,也已悄然拉开了序幕。前方的刀光剑影与后方的阴谋诡计,共同构成了岐山崛起之路上的荆棘与考验。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