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学社遇袭后的第二日,非但没有如某些人所愿般沉寂,反而在林知珩的强硬姿态下,更加热闹非凡。“常见毒物辨识与简易解毒”这一课的开设,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巨石,激起的涟漪远超想象。不仅原本的寒门学子、工匠农夫蜂拥而至,连许多世家派来的探子、乃至一些低阶军官、衙门小吏,都忍不住混入人群,仔细聆听。
讲授此课的是林清荷精心培养的一位女弟子,言辞清晰,条理分明,配合着带来的实物样本与清晰的图谱,将几种帝京周边常见的毒物特性、中毒症状及紧急处理之法讲得透彻明白。这已不仅仅是“知识”,更是关乎身家性命的“力量”!台下众人听得如痴如醉,笔记声沙沙作响。
消息传开,青云学社的名声再次飙升。一种微妙的变化开始在帝京弥漫:这位北地盟主,似乎并非仅仅是个武力强横的边将,他带来的,是一种能切实改变生活、甚至在某些时候保住性命的东西。这种“实用性”带来的吸引力,远超空洞的口号与许诺。
四皇子周煜在监国府内,听着属下关于学社愈发兴旺、甚至开始吸引部分中低层军官偷偷前往的报告,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猛地将手中的茶盏摔在地上,瓷片四溅!
“蛊惑人心!他这是在挖我大周的根基!难道就没人能制止他吗?!”
幕僚小心翼翼地道:“殿下,如今国丧期间,且学社所为,表面并无逾越,甚至可称‘义举’。若强行镇压,恐失民心,授人以柄啊。况且……七殿下那边,似乎乐见其成。”
周煜咬牙切齿,却无可奈何。他发现自己陷入了两难:打压林知珩,可能失去民心并让老七得利;放任不管,这“青云”之火恐怕会越烧越旺。
而七皇子方面,则依旧保持着诡异的沉默,仿佛一切与他无关。但暗地里,针对青云学社和林知珩的小动作却并未停止,只是变得更加隐蔽和阴毒。市井间开始流传一些针对学社讲学内容的歪曲和诋毁,甚至编排一些莫须有的罪名扣在林知珩头上。同时,帝京的物价,尤其是粮食和布匹,波动得更加剧烈,显然是有人在进行经济层面的施压。
面对这些,林知珩稳坐钓鱼台。经济上,他依靠林算盘庞大的商业网络和云梦瑶的望月阁渠道,足以维持自身体系的基本运转,甚至还能暗中支援一些依附过来的小商贩。舆论上,他并未直接反驳那些流言,而是通过学社不断推出更扎实、更实用的内容,并鼓励那些真正受益的民众自发去澄清。事实,往往是最有力的武器。
这一日,学社来了一位特殊的访客。他身着洗得发白的儒衫,年纪不过二十出头,面容清瘦,眼神却格外明亮坚定。他并未像其他人一样急于去听讲,而是在学社内慢慢踱步,仔细观看着那些陈列的改良农具、水利模型以及张贴的各种图谱。
他停留在一幅描绘着北地新建成的、利用水车驱动的谷物脱粒机图样前,久久不动,手指在空中虚划,仿佛在推演其结构原理。
苏月岚注意到此人,觉得他气度不凡,便上前温和询问:“这位公子,对此物感兴趣?”
年轻人回过神来,对着苏月岚拱手一礼,不卑不亢:“晚生杨峥,见过夫人。此物设计精妙,以水力代人力,效率倍增,若能推广,实乃利国利民之器。只是……其中几个传动结构,似乎尚有改进之余地。”
他竟一眼看出了这脱粒机图纸上几处林知珩故意留下的、可供优化的细微之处!
苏月岚心中讶然,将此情况告知了林知珩。
林知珩亲自前来,与这名叫杨峥的年轻人交谈起来。这一谈,便是整整一个下午。林知珩发现,此子虽出身寒微,却于格物、数算、乃至一些简单的机关之术上有着惊人的天赋和独到的见解,更难得的是心怀天下,对民生疾苦有切身体会。
“杨兄弟大才,屈居市井,实在可惜。”林知珩由衷赞道。
杨峥苦笑摇头:“侯爷过誉。晚生空有些许想法,却无门路施展。科举之途,重于经义,轻于实务,非我所长。今日见学社气象,方知世间仍有重实学之地。”
林知珩心中一动,生出了招揽之意。但他并未急于开口,而是邀请杨峥留在学社,参与后续一些器械的改良研讨。杨峥欣然应允。
如同杨峥这样,因青云学社而汇聚而来的,怀才不遇或有志于新学的人才,开始逐渐增多。学社渐渐不再仅仅是一个传授知识的场所,更开始成为一个思想碰撞、技术交流的萌芽平台。林知珩深知,这才是“理念输出”真正可怕的力量——汇聚人心,培育新生力量。
然而,就在青云学社看似蓬勃发展,林知珩的文化渗透策略初见成效之际,苗灵儿再次带来了令人不安的消息。
这一次,并非通过血瞳雀,而是她亲自来到镇北侯府,脸色是从未有过的凝重。
“盟主,月岚姐,”她声音低沉,“我以本命灵蛊深入帝京地脉探查……情况比预想的更糟。不止是那条支流,整个帝京地底龙脉网络,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污染’迹象,充满了那种寂灭与妖异混合的气息,而且……正在缓慢地向皇宫主脉蔓延!”
她摊开手掌,掌心一只晶莹剔透的玉蚕蛊虫,此刻身体内部却萦绕着一丝极其细微、却让人心悸的灰黑色气流。
“这气息……与雪狼谷空间通道另一端的‘万妖祖地’同源,但更加隐蔽、更具侵蚀性。有人,在以一种极其古老邪恶的仪式,缓慢地‘毒化’大周龙脉!”
林知珩与苏月岚脸色骤变!
毒化龙脉!这已不仅仅是争权夺利,而是动摇国本,乃至毁灭整个大周根基的疯狂之举!一旦龙脉被彻底污染,国运崩塌,灵气溃散,届时妖魔横行,生灵涂炭……后果不堪设想!
“能确定源头吗?”林知珩急问。
苗灵儿摇头:“对方非常小心,仪式核心隐藏极深,且有多重伪装。只能大致判断,源头可能就在……皇宫之内,或者紧邻皇宫的某处!”
皇宫之内?!
林知珩的心沉了下去。联想到老皇帝离奇驾崩,七皇子的诡异,暗星阁与佛门残部的活动……一条模糊却令人不寒而栗的线索逐渐串联起来。
这帝京之下,竟隐藏着如此惊天阴谋!
他所面对的,已不仅仅是朝堂博弈,而是一场可能席卷天下的巨大灾难!
“必须阻止他们!”林知珩眼神锐利如刀,“灵儿,能否设法找到更精确的源头位置?”
“我尽力而为,但需要时间,而且不能打草惊蛇。”苗灵儿郑重道。
“月岚,立刻传讯北地,将情况告知大姐、二姐,让她们做好最坏的准备。同时,让我们在帝京的所有力量,进入最高戒备状态!”
“明白!”
林知珩走到窗边,望着那座在暮色中更显巍峨神秘的皇宫,拳头缓缓握紧。
青云星火方燃,地底毒龙已现。
这场帝京暗战,已然升级为关乎国运存亡的正面交锋!他必须在这旋涡中心,找到破局的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