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皇子密信中透露的信息,如同在已暗流汹涌的湖面投下了一块巨石。三皇子与佛门上师勾结,暗星阁第七执事麾下高手潜入帝京,目标直指自己。林知珩感受到的压力骤增,仿佛有一张无形的大网,正从明处(三皇子)、暗处(暗星阁)乃至超然势力(佛门)三个方向,同时向他收拢。
他并未立刻回复四皇子关于“合作应对”的提议,而是选择了按兵不动,静观其变。在局势未明之前,贸然与任何一位皇子绑定,都可能成为众矢之的。他需要时间进一步消化从孟先生处得到的信息,并全力提升实力,以应对即将到来的风暴。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就在无遮大会风波过去数日后,一场更加汹涌的暗流,以一种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方式,席卷了整个帝京。
这日清晨,一道来自宫中的旨意,打破了静心居的宁静。前来宣旨的并非普通内侍,而是皇帝身边地位极高的秉笔太监,态度恭敬中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意味。
旨意内容并非加官进爵,也非申饬问罪,而是一道赐婚的意向诏书!
诏书中,皇帝周世弘以“北地盟主林知珩,忠勇可嘉,才德兼备,于芳华苑救驾有功,深得朕心”为由,言称“九公主周薇,聪慧灵秀,待字闺中,与林卿堪称良配”,欲招林知珩为九公主驸马,询问其意向!
这道旨意,虽非正式的赐婚诏书,只是“意向询问”,但其代表的意义却非同小可!这几乎是皇室向外释放的一个明确信号——皇帝有意将这位新崛起的北地雄主,通过联姻的方式,纳入皇室的体系之中!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般迅速传遍帝京,引发了巨大的震动!
“什么?陛下欲招林知珩为驸马?还是九公主?”
“这……这北地蛮子何德何能?竟能尚公主!”
“看来陛下是看中了他北地的势力和他自身的实力,想要加以笼络啊!”
“九公主不是一直嚷嚷着不嫁人吗?怎么会……”
各方势力反应各异。三皇子一系自然是暴跳如雷,这无异于皇帝亲手给他们看中的“猎物”加上了一道护身符。四皇子周煜则是心情复杂,既觉得此事或可暂时缓解林知珩面临的部分压力,又担忧林知珩若真成了驸马,其超然地位将受影响,未来合作恐生变数。其他观望的世家豪门,则开始重新评估林知珩的价值与威胁。
静心居内,接到旨意的林知珩,眉头紧锁,脸色并不好看。他万万没想到,皇帝会在这个敏感时刻,抛出“驸马”这个诱饵,或者说,枷锁。
“盟主,这……”赵青瓷站在一旁,双手紧握,指节有些发白,她努力维持着平静,但眼底深处那一闪而逝的黯然与紧张,却未能完全掩饰。她深知皇室驸马意味着什么,那将是一道无形的束缚,也将彻底改变林知珩与北地联盟的未来轨迹。
林剑鸣依旧抱着长剑,冷冽的目光扫过那明黄的绢帛,只吐出一个字:“麻烦。”
林知珩挥退宣旨太监,独自在书房中沉思。皇帝此举,用意深远。一方面,确实是看中了他的价值和潜力,想要笼络;另一方面,恐怕也是一种试探和制衡。将他招为驸马,既能将他与皇室绑定,也能在一定程度上削弱他在北地的绝对权威(驸马需常驻帝京),更可以借此观察他与各方势力的反应。
接受,意味着短期内可以获得皇室一定程度上的庇护,缓解来自三皇子、暗星阁乃至佛门的压力,但代价是失去部分自主权,彻底卷入皇室内部争斗,并且……他将如何面对北地的苏月岚?那个与他灵魂相契、并肩而立的女子?
拒绝,则等同于直接驳了皇帝的面子,不仅会彻底得罪皇室,更可能让之前芳华苑救驾之功化为乌有,甚至给虎视眈眈的三皇子等人以口实,联合朝堂力量对北地施压。
进退两难!
就在他心绪纷乱之际,怀中的传讯玉符微微震动,是苏月岚。
他深吸一口气,接通传讯。
“知珩……”苏月岚的声音依旧温柔,却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和担忧,“帝京的消息……我已经听说了。”显然,驸马风波已经以极快的速度传到了北地。
林知珩心中一紧,感到一阵歉然:“月岚,我……”
“不必多说,我明白。”苏月岚打断了他,声音轻柔却坚定,“帝京局势复杂,陛下此举,必有深意。无论你做出何种选择,我都会支持你。北地,永远是你的后盾,我……也永远是。”
她没有哭闹,没有质问,只有全然的信任与支持。这份理解与深情,让林知珩心中暖流涌动,同时也更加坚定了他的某些想法。
“月岚,相信我。”林知珩沉声道,“我林知珩之心,从未改变。帝京虽好,非我久恋之乡;公主尊贵,亦非我心中所属。我的根在北地,我的道在守护,我的人……在你身边。”
传讯那端沉默了片刻,随即传来苏月岚带着一丝哽咽却又释然的轻嗯声。
结束传讯,林知珩目光变得清明而坚定。他不能接受这门婚事。这不仅关乎个人情感,更关乎北地的未来和他的道心。一旦接受,他将处处受制,北地很可能沦为皇室附庸,这是他绝不愿看到的。
但如何拒绝,却需要技巧。直接抗旨不尊是下下之策。
他沉思良久,心中渐渐有了一个模糊的计划。他需要借助一些外力,也需要一个合适的契机和理由。
就在这时,静心居外传来通报:九公主周薇,微服到访。
林知珩目光一闪,暗道:“来得正好。”
他整理了一下衣袍,来到客厅。只见周薇今日未着宫装,只是一身简单的鹅黄色衣裙,少了些许皇室贵气,却多了几分少女的灵动。她正百无聊赖地用手指绕着垂下的发丝,看到林知珩进来,眼睛一亮,但随即又嘟起了嘴。
“林知珩,父皇是不是给你下旨了?”周薇开门见山地问道,语气带着不满。
“是,殿下。”林知珩拱手。
“哼!我就知道!”周薇气呼呼地坐下,“我都跟父皇说了我不愿意!我才不要随便嫁给一个不认识的人呢!就算你长得还不错,实力也强,但那也不行!”
林知珩闻言,心中微微一动,看来这位九公主本人对这门婚事也是排斥的。这或许是一个可以利用的突破口。
“公主殿下金枝玉叶,林某确实高攀不起。”林知珩顺着她的话说道,“且林某已有婚约在身,实不敢耽误殿下终身。”
“你有婚约了?”周薇眨了眨大眼睛,好奇多于失望,“是那位苏家小姐?我听说过她,好像很厉害的样子。”她歪着头想了想,忽然拍手道,“这样更好!你就用这个理由去回绝父皇嘛!就说你心有所属,不能当负心汉!本公主还可以帮你说话!”
她倒是热心,似乎完全没意识到这关乎皇室颜面。
林知珩苦笑道:“殿下,此事关乎陛下旨意和皇室尊严,岂是那么简单就能回绝的?需要一个更周全的理由,并且……需要有人能在陛下面前,为我们双方说话。”
周薇愣了愣,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皱着秀眉:“你是说……需要有人帮我们顶住压力?找谁?大姐?大姐虽然疼我,但这种事她恐怕也不好开口……四哥?他倒是可能愿意,但他势力不如三哥……”
她掰着手指头数着,显得有些苦恼。
林知珩看着她纯真率直的模样,心中忽然闪过一丝不忍利用她的念头,但形势逼人,他不得不为之。他缓缓道:“或许……我们可以换一个思路。不是直接拒绝,而是将选择权,交还给陛下,或者说,交给‘规矩’。”
“交给规矩?”周薇不解。
“比如,”林知珩目光深邃,“若我能在这天下会武中,拔得头筹,证明自身价值远超一个寻常驸马,届时再以‘志在四方,愿为陛下镇守北疆’为由,恳请陛下收回成命,或许……陛下会更容易接受。而殿下你,也可以借此表明心迹,不愿因婚事束缚一位国之栋梁。”
这是他初步的想法。以天下会武的成绩作为筹码,展现自己的价值,同时表明镇守北地的志向,再将九公主不愿束缚他的态度传达上去,多方因素叠加,或许能让皇帝改变主意。毕竟,一个能夺取天下会武魁首、且心向北地的强者,其价值未必就低于一个被束缚在帝京的驸马。
周薇听得眼睛越来越亮:“这个办法好!既能让你不用娶我,还能让你继续当你的北地王!就这么办!本公主帮你!”
看着她兴奋的样子,林知珩心中暗叹,这位九公主,心思确实单纯得可爱。然而,他深知事情绝不会如此简单。皇帝的心思,三皇子一系的阻挠,暗星阁与佛门的虎视眈眈……前路依然布满荆棘。
送走兴冲冲准备去“做工作”的九公主,林知珩站在院中,仰望星空。
驸马风波,将他推到了帝京博弈的最前沿。接下来,每一步都需如履薄冰。
而天下会武,已不再仅仅是为北地扬名,更成了他摆脱束缚、破局而出的关键一战!
他必须赢!
就在他凝神思索之际,神识忽然捕捉到一丝极其隐晦的空间波动,来自静心居外不远处的一条暗巷!
那股波动阴冷、死寂,带着熟悉的暗星阁气息,而且……不止一道!其中一道气息,更是晦涩深沉,远超之前遇到的那些杀手,给他带来了强烈的威胁感!
第七执事的人,终于按捺不住,要动手了吗?
林知珩眼中寒光爆射,周身星辉隐现。
也好,就在这天下会武之前,先拿你们来祭旗,也让这帝京各方看看,我林知珩,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他身形一晃,如同融入夜色,悄无声息地向着那波动传来的方向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