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那片弥漫着血腥气的密林,队伍南下速度不减,但警戒级别提到了最高。赵青瓷突破至宗师境后,感知愈发敏锐,亲自带着斥候小队前出侦查,确保不再落入埋伏。林剑鸣则依旧守护在林知珩身侧,青衫长剑,沉默寡言,但那股凛冽的剑意却如同无形的屏障,令任何潜在的窥伺者心生寒意。
林知珩端坐马上,大部分心神沉入体内,巩固着金丹期的修为,同时细细体悟着从饕餮那里反馈而来的、关于“吞噬”法则的模糊感悟。那并非具体的功法,更像是一种本源的意象——混沌、虚无、容纳、转化。这与他《星辰诀》的堂皇正大、衍生万物看似相悖,却又隐隐触及能量本质的另一面,让他对自身力量的掌控多了一份圆融与深不可测。他尝试着将一丝微不可查的吞噬之意融入星辰真火,那指尖跳跃的火焰边缘,竟隐隐泛起一丝扭曲光线的幽暗。
那块从影刃阁宗师首领身上搜出的“七”号黑色玉牌,被他以星辰真元层层封印后,依旧放在储物戒指中。他并未再轻易尝试激发,但神识却时刻关注着它的任何细微变化。这玉牌如同一个散发着诱饵气息的陷阱,明知危险,却也可能是指引方向的关键。
途中经过几座城镇,他们并未过多停留,只是补充给养。林知珩能感觉到,所到之处,明里暗里的目光更多了。有好奇,有审视,有敬畏,当然,也少不了那如影随形的、来自阴影中的恶意。望北城外的袭杀消息显然已经传开,“北地星辰之主”林知珩的名号,伴随着他轻描淡写击杀宗师的事迹,正以惊人的速度在中州北部传播。
这日傍晚,队伍在一座名为“枫津”的渡口城镇休整,准备次日乘船沿沧澜江南下,水陆并进,速度更快,也能稍作喘息。
入住客栈后,林知珩惯例布下禁制。他再次取出那枚“七”号玉牌,在禁制中仔细端详。玉牌触手冰凉,那背后的云纹在灯光下似乎比之前清晰了一丝,隐隐勾勒出……一座塔楼的轮廓?
“天机阁的标志,据说便是一座窥天塔。”一旁静坐调息的林剑鸣忽然开口,她虽寡言,但见识广博。冷清影的警告、林算盘密信中的提醒,都与这天机阁有关。
林知珩目光一凝。若这云纹真代表天机阁,那“七”号又意味着什么?第七分队?第七执事?还是某种序列?
他沉吟片刻,没有贸然行动,而是取出了与苏月岚联系的专用传讯玉符。玉符温润,注入真元后,很快便有了回应。
“知珩?”苏月岚的声音透过玉符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但更多的是欣喜与关切,“你们现在到何处了?一路可还顺利?我听闻望北城那边似乎不太平静。”她的消息显然也很灵通。
“已至枫津渡,明日改走水路。途中遇到了些跳梁小丑,无妨,都已清理。”林知珩语气平和,报喜不报忧,但深知以苏月岚的聪慧,定然明白其中的凶险。他简单描述了“七”号玉牌和其可能指向的天机阁。
苏月岚沉默片刻,声音带着凝重:“天机阁……此事非同小可。他们代表的是皇室意志,其态度某种程度上就是皇室的态度。这玉牌出现在影刃阁杀手身上,若真是天机阁之物,那背后意味就复杂了。可能是天机阁内部有人擅自行动,也可能是……皇室中有人想借刀杀人,或者,是一种更直接的警告。”
她顿了顿,继续道:“庄内一切安好,清荷姐将丹药坊打理得井井有条,新一批‘蕴星丹’已炼制完成,效果比之前更好。小蛮的天工苑又弄出了几种新奇机关,正在测试。灵儿培育的‘清心蛊’似乎发生了良性变异,宁神效果更佳。只是……”她声音低了一些,“只是饕餮自那日突破后,气息虽然稳定在妖王级,但食量暴增,庄内储备的兽肉都快被它吃光了,正在紧急从周边采购。”
听闻北地安稳,众人各司其职,林知珩心中温暖,听到饕餮的窘境又不觉莞尔。“无妨,让它吃,它越强,北地越稳。至于天机阁和这玉牌,我心里有数,会谨慎处理。你在北地,也要多加小心,尤其是联合学院那边,盯紧些。”
“我明白。”苏月岚柔声道,“你……帝京龙蛇混杂,遇事多思量,莫要轻易涉足皇子之争。一切,以平安为重。”
她的叮咛细细碎碎,却饱含深情与担忧。林知珩耐心听着,一一应下。两人又聊了些北地联盟的琐事和修炼心得,苏月岚在管理联盟事务之余,修炼也未落下,在林知珩留下的心得与资源支持下,也已触及宗师巅峰的门槛。
结束传讯后,林知珩心中安定不少。苏月岚就如同他的定海神针,总能在他征战在外时,将后方打理得稳固妥帖。
就在这时,他储物戒指中另一枚很少动用的传讯符——来自小妹林算盘的那枚——突然急促地震动起来。
林知珩心中一凛,立刻取出。林算盘主要负责青云商盟事务,寻常不会用这紧急频道联系。
“三哥!三哥听到吗?”林算盘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焦急,甚至有一丝慌乱。
“我在,小盘,何事如此惊慌?”林知珩沉声问道。
“三哥,我们商盟一支前往帝京的重要商队,在距离帝京不到三百里的‘黑风峡’附近被劫了!”林算盘语速极快,“押运的货物价值超过五十万灵晶,最重要的是,里面有一批即将呈送给皇室、用于打通关节的极品北地特产和一批……二姐精心炼制的、准备在帝京打开局面的独门灵丹!”
林知珩眉头瞬间紧锁。商队被劫并不罕见,但在这个节骨眼上,劫掠目标直指送往皇室和用于帝京开拓的货物,这就绝非巧合!
“知道是谁干的吗?”
“现场留下痕迹很少,对方手法老辣,像是惯匪,但又……太干净了!”林算盘急促道,“我怀疑是有人指使!而且,我们安插在帝京的眼线刚刚冒死传来一个模糊消息,说……说这件事,可能和‘七皇子’门下的一些人有关,但无法确定是否是七皇子本人的意思。”
七皇子!
林知珩眼中寒光一闪。帝京的皇子之争,竟然以这种方式,如此迅速地找上了他!是警告?是嫁祸?还是想借此试探他的反应和能力?
“三哥,现在怎么办?那批货物丢了还是小事,关键是皇室那边和帝京的市场开拓计划……”林算盘没了往日的精明算计,只剩下担忧。
林知珩略一思索,果断下令:“小盘,冷静。第一,立刻动用所有关系,不惜代价,查清黑风峡附近所有势力的动向,尤其是与几位皇子有牵连的。第二,帝京那边的市场开拓计划暂缓,但不要声张,保持正常商业往来。第三,准备一份厚礼,以我的名义,直接送往……四皇子府上。”
“四皇子?”林算盘一愣。
“没错。既然有人想把我拖下水,那我便自己选一边先看看。这位四皇子,据闻在朝中名声不显,但母族势力不弱,且似乎对商业颇有兴趣,或许是个可以初步接触的对象。记住,只是送礼,表达北地联盟对皇室的敬意与对帝京繁华的向往,不提商队被劫之事,更不站队。”林知珩冷静分析,瞬间做出了决断。与其被动挨打,不如主动落子,搅浑这潭水。
“我明白了,三哥!我立刻去办!”林算盘得了主心骨,声音稳定了不少。
结束与林算盘的通讯,林知珩目光深沉。帝京的阴影,已经不仅仅局限于天机阁的窥探和杀手的袭击,更涉及到了皇子之间的权力倾轧。这趟浑水,比他预想的还要深。
他将商队被劫以及与七皇子可能相关的消息告知了林剑鸣和赵青瓷。
赵青瓷闻言,凤目含煞:“堂堂皇子,竟用此等卑劣手段!”
林剑鸣则冷冷道:“权力争斗,无所不用其极。”
林知珩走到窗边,望着窗外沧澜江上点点渔火,以及南方那无边黑暗笼罩的、帝京所在的方向。
“明日照常出发,沿沧澜江南下。”他缓缓道,“我倒要看看,这前面,还有多少牛鬼蛇神。”
他的手中,那枚“七”号玉牌不知何时又被取出,在指尖缓缓摩挲。玉牌上的“七”字,在黑暗中散发着微弱的幽光,与那可能牵扯到的“七皇子”,形成了一种诡异的呼应。
这枚小小的玉牌,究竟会将他引向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