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择已定,再无回头路。
当那通往“规则之海”的混沌漩涡在万识殿核心旁缓缓成型时,一股远比之前任何体验都更加原始、更加浩瀚、也更加非理性的气息弥漫开来。那并非能量或信息的流动,而是一种……存在本身的压迫感。仿佛他们面对的不是一个空间入口,而是整个宇宙浓缩后的实体,是构成万物的底层代码库,冰冷、绝对,不容丝毫忤逆。
【融道协议启动。链接规则之海(初级接口)。权限授予:临时访问者(陆清玄及其关联意识体)。】古老意念的宣告不带任何感情,【警告:意识锚定至关重要。迷失于规则洪流,将导致存在性湮灭。建议以‘源初韵律’为舟,‘道心’为舵。】
陆清玄深吸一口气,并非通过肺部,而是意识层面的某种凝聚。他能感觉到自己体内那点宇宙韵律,以及胸口的混沌晶体,正与那混沌漩涡产生强烈的共鸣,仿佛归家的游子听到了呼唤。
他看向同伴。晴川、露娜、墨都对他点了点头,眼神坚定,没有丝毫退缩。四人的意念通过链接紧密相连,如同捆绑在一起的登山者,准备迎接未知的风暴。
“走!”
陆清玄低喝一声,率先迈步,踏入了那混沌漩涡。
没有穿越空间的实感,也没有之前进入万识殿时的信息洪流冲击。在踏入漩涡的瞬间,他们感觉自身的“存在”形式被彻底改变了。物质的身体、能量的流动、甚至清晰独立的意识边界,都在这一刻变得模糊。
他们仿佛化作了一缕缕纯粹的意识波,投入了一片无边无际、由无数流动的、闪烁着难以理解光辉的“规则丝线”构成的……海洋。
这里就是规则之海!
并非真实的水,而是概念、定律、常数、概率、因果……一切构成宇宙运行基石的抽象存在,在这里具象化为可见、可感,甚至能与之互动的形态!
他们“看”到引力如同暗金色的蛛网,链接着无数质量节点;“听”到电磁力发出高低不同的永恒振鸣;“感受”到强核力与弱核力在微观世界激烈地舞蹈。时间并非线性流淌,而是如同起伏的波浪,在某些区域凝滞,在某些区域奔涌。空间也并非平坦,而是折叠、扭曲,如同被无形之手揉捏的绸缎。
更深处,还有更多他们无法理解,甚至连“先驱者”都未能完全解析的规则现象:决定量子叠加态坍缩的“观察者效应”如同闪烁不定的幽灵;维系宇宙加速膨胀的“暗能量”如同无声涨落的黑色潮汐;甚至还有代表着“生命诞生概率”、“文明演化趋势”等更加抽象、更加宏大的规则脉络,如同星河般缓缓旋转……
仅仅是存在于这片海洋的边缘,那庞杂到极致的规则信息,就几乎要撑爆他们的意识!每一种规则都在试图向他们诠释自身的绝对性与唯一性,无数的“真理”相互碰撞、交织,形成足以令任何智慧生命疯狂的逻辑风暴!
“坚守本心!以韵律为引,以道心为锚!”陆清玄的意念在链接中咆哮,他全力运转混沌道韵,将那点“源初韵律”的波动扩散开来,如同在狂暴的海洋中撑开一艘脆弱的小舟。
这韵律似乎确实对规则之海有着某种奇特的亲和力,它所到之处,狂暴的规则洪流会稍微平复一丝,仿佛认可了这同源而出的“印记”。
晴川将自身的稳定异能催发到极致,并非对抗规则,而是试图调和四人意识波之间的频率,形成一个更加稳固的整体,避免被不同的规则力量撕扯分散。
露娜的“星语”在这里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挑战。她无法“理解”这些规则,只能被动地“感受”其庞大的信息量。她放弃了梳理,转而将能力全部用于强化意念链接,确保四人的意识沟通在规则风暴中不至中断。
墨则展现了他新生能力最诡异的一面。他的阴影本质,似乎让他能一定程度上“融入”某些规则的阴影面,避开最直接的冲击。他如同一个灵活的潜行者,在规则的间隙中穿梭,时而利用信息干扰能力,轻微地偏开一道道袭向团队的、过于激烈的规则湍流。
他们艰难地在规则之海中“游动”,沿着“源初韵律”传来的一丝微弱牵引,向着某个方向前进。那里,似乎存在着“先驱者”理论中提到的,可能作为“融道”支点的某种“规则奇点”或“和谐共振区”。
然而,规则之海的危险远不止于此。
在一次穿越一片由“熵增定律”具象化的、充满无序与衰败气息的灰色区域时,露娜突然发出一声惊恐的意念尖叫:
“不对!有什么东西……在看着我们!”
几乎同时,墨也传来紧急警示:“检测到高维扫描!非规则自然现象!有意识体在追踪我们!”
陆清玄心中一凛,立刻催动韵律之舟转向。只见在那片代表熵增的灰色规则流后方,一片深邃的、仿佛能吸收一切光与信息的黑暗,正如同有生命般缓缓蔓延开来,其中隐约有无数冰冷的、毫无情感的“视线”聚焦在他们身上!
那黑暗的气息,与他们在观测站废墟中感受到的“收割者”印记,同源而出,但更加纯粹,更加……高位!
“‘收割者’……的触须?!”晴川骇然。
【检测到‘机制’的被动扫描。】万识殿核心那古老的意念适时传来,依旧平静,却带着一丝紧迫,【规则之海是宇宙的底层领域,‘收割’机制在此亦有体现。你们的‘异数’存在,尤其是‘源初韵律’,已引起其底层协议的注意。规避它,不能被其锁定!】
那黑暗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加速蔓延过来!它所过之处,连那些狂暴的规则丝线都仿佛被“抚平”,归于一种绝对的、死寂的“秩序”——那是代表着一切终结的、“热寂”的秩序!
逃跑!必须立刻逃跑!
陆清玄将“源初韵律”催动到极致,小舟的速度陡然加快,在光怪陆离的规则洪流中疯狂穿梭。晴川、露娜、墨也拼尽全力辅助。
但那黑暗如影随形,并且似乎在调动规则之海本身的力量来阻截他们!前方的空间规则突然变得粘稠,时间流速开始紊乱,甚至概率规则都在被扭曲,让他们做出“错误”选择的几率大幅提升!
“这样下去不行!我们甩不掉它!”墨急道。
陆清玄眼神一厉,看向前方一片由“强相互作用力”规则构成的、极度致密、散发着璀璨白光的区域。一个疯狂的念头在他心中升起。
“跟我来!冲进那片‘强力区’!”
“什么?那里面的规则压力会撕碎我们的!”晴川惊呼。
“赌一把!‘收割者’的触须代表的是熵增与终结,与代表物质稳定性的‘强力’规则本质相悖!它未必敢,或者未必能轻易深入!”陆清玄解释的同时,已操控着韵律之舟,如同扑火的飞蛾,悍然撞向了那片极度危险的白色光芒!
在闯入的瞬间,难以想象的规则压力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仿佛整个宇宙的质量都压在了他们这缕意识之上!意识链接发出濒临崩溃的哀鸣!
但也就在同时,那紧随其后的黑暗触须,在触及白色光芒边缘时,果然猛地一滞,仿佛遇到了某种无形的壁垒,速度骤然减缓!
有效!
陆清玄心中刚升起一丝希望,却突然感到那“源初韵律”传来的牵引力猛地增强,指向了强力区深处某个更加耀眼的核心!
仿佛受到了某种召唤,韵律之舟不受控制地被拉扯过去!
下一刻,他们冲出了致密的强力规则区域,闯入了一个……绝对宁静的地带。
这里没有狂暴的规则洪流,没有闪烁的定律丝线。只有一片纯净的、仿佛由最本源的光构成的“湖泊”。湖泊的中心,悬浮着一枚缓缓旋转的、复杂到无法用任何语言形容的……混沌符文。
那符文,与陆清玄道心中的某些感悟,与他拥有的“源初韵律”,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强烈共鸣!
仿佛……他乡遇故知。
仿佛……游子归故乡。
而身后,那黑暗的触须在强力区边缘徘徊了片刻,最终似乎因为失去了明确目标,缓缓退去,重新隐没于无尽的规则之海中。
危机暂时解除。
但陆清玄四人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被那枚宁静湖泊中的混沌符文所吸引。
那是什么?
为何与陆清玄的“道”如此契合?
它……就是“先驱者”寻找的,“融道”的支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