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宫门的重檐在惨淡的月光下投出巨大的阴影，如同蛰伏的巨兽。
陆明远迈着沉重的步伐，从这象征着帝国最高权力的禁宫中走出，脸上的表情比这秋夜的寒意更冷峻几分。
一直守在宫门外一辆不起眼马车旁的云渺，立刻迎了上来。
他敏锐地察觉到自家大人周身散发出的低气压，但宫门重地，耳目众多，他什么也没问，只是沉默地掀开车帘，待陆明远上车坐定后，自己也利落地跃上车辕，亲自驾车，碾过寂静的御道，朝着他们据点的方向驶去。
马车轱辘压在青石板上，发出单调而压抑的声响。
车厢内，陆明远闭着眼，指节用力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
皇帝那震怒中夹杂着一丝心虚的眼神，以及那句“全权负责，密查”的旨意，像一块巨石压在他的心头。
直到马车驶入一条僻静的巷子，停在一处看似普通的宅院后门，云渺确认四周安全后，才跟着陆明远快步进入内堂。
掩上门，云渺迫不及待地压低声音问道：“大人，宫里……情况如何？陛下是何旨意？”
陆明远走到桌边，提起冰冷的茶壶，也顾不上仪态，直接对着壶嘴灌了几大口凉茶，仿佛这样才能压下心头的烦躁。
他放下茶壶，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和沙哑：“陛下龙颜震怒，命我彻查私造兵械及勾结蛇蛊国之事，揪出幕后主使。”
云渺一听，眉头立刻拧成了一个疙瘩，感觉一个头两个大：“这……大人，这差事……棘手啊！咱们心里都清楚，十有八九就是国舅爷那边的手笔。可青山县那边的人证，死得干干净净，物证也被毁得七七八八。现在陛下让查，咱们从何查起？难道直接去查国舅府吗？”
那无异于以卵击石，自寻死路。
没有铁证，去动一位深得圣心（至少表面如此）、权势熏天的国舅，后果不堪设想。
陆明远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隙，望着外面沉沉的夜色，目光锐利：“高世琰老奸巨猾，经此一事，必定会更加谨慎，短时间内绝不会再露出马脚。从他那边直接入手，难如登天。”
他顿了顿，转过身，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但是，有一个人，或者说，有一股势力，或许能成为我们的突破口。”
云渺立刻会意：“大人是说……那个身上有蛇蛊国印记的人？大人怀疑他还在京城？”
“不是怀疑，是肯定。”陆明远语气笃定，“蛇蛊国的人，尤其是能代表其势力与高世琰这等人物接洽的，绝非寻常角色。此人之前刺杀楚修明失败，又在京城外参与灭口，如今高世琰需要与蛇蛊国保持联络，此人很可能仍潜伏在京城，作为双方的桥梁。”
他走到桌边，用手指蘸了茶水，在桌面上画了一个简单的蛇形图案：“这是我们目前唯一的、也是对方可能忽略的线索。他们定然以为人死了，线索就断了。但他们身上的印记，他们的行事手法，就是他们留下的尾巴。”
云渺眼睛一亮：“大人的意思是，我们不直接碰国舅爷，而是暗中撒网，在京城秘密搜寻与蛇蛊国有关的蛛丝马迹？比如，近期入京的生面孔，特别是带有异域特征的？或者，京城中是否有隐秘的、可能与蛇蛊国有关联的据点？”
“不错。”陆明远点头，“重点是暗访，绝不能打草惊蛇。你立刻挑选绝对可靠的好手，化整为零，从三教九流入手，重点是码头、客栈、以及……那些鱼龙混杂的暗市。蛇蛊国的人行事诡秘，需要特定的环境和渠道获取信息与物资，这就是我们的机会。”
“是！属下明白！”云渺抱拳领命，脸上露出了跃跃欲试的神情。虽然任务艰巨，但总算有了一个清晰的方向。
……
王大成和王大龙兄弟俩和前几天一样，早早起身，准备赶往营地继续干活。
之前房子已经修建成功了，后面还有一部分在修建中，并且内部修缮、火炕的推广、以及更多防御工事的建设，都需要人手。
兄弟俩干劲十足，只觉得日子前所未有的有奔头。
然而，刚走出家门没多远，就在那条熟悉的小路岔口，他们又看到了那群熟悉的身影，孙胖子、李明德、李明治、孙昊等十几号人，竟然又聚在那里，一个个面带愁容，眼巴巴地望着他们来的方向。
王大成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地摸了摸怀里昨天刚领的工钱。
这帮人是来干什么的？
看到王大成兄弟过来，人群骚动起来，纷纷围了上来，脸上带着比上次更深的焦虑和一丝……探究？
“王大哥，你们早啊。”孙昊依旧是那个出面说话的人，只是这次，他的笑容更加勉强，眼神也闪烁不定。
“各位乡亲，这又是……”王大成停下脚步，疑惑地看着他们。
他注意到，今天这些人的目光，似乎更多地在他和王大龙身上打量，尤其是他们虽然穿着旧衣但浆洗得干净，而且气色明显比他们这些天天挖野菜的人红润得多。
孙昊搓着手，叹了口气：“王大哥，不瞒您说，我们……我们实在是熬不住了。”
他回头指了指身后面黄肌瘦的众人：“这山上能吃的野菜，越来越难找了，稍微能入口的，都快被挖绝了。打猎？我们这些人，没经验没工具，进去就是给大虫送点心。这眼看天一天比一天冷，柴火是囤了点，可肚子里没食，光烤火也顶不住啊！”
王大龙心直口快，接口道：“那……那你们的地，赶紧收拾出来，明年开春也好种点东西啊。”
这时，一直沉默的李明德突然开口了，他的声音有些沙哑，眼神躲闪，似乎下了很大决心：“王大哥……有件事，我们大伙儿……想问问。”
他顿了顿，在众人鼓励的目光下，继续说道：“我们……我们看你兄弟俩，每天早出晚归，精神头却一天比一天好。这……这吃的……到底是咋解决的？是不是……找到了什么门路？”
王大成心里一紧，和弟弟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