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推开屋门,贾政便觉神魂归位的虚浮感褪去大半,他踉跄着扶住门框,指尖还残留着撕毁黄符的粗糙触感。
来不及擦去额角冷汗,他抬脚就往内院。
产房的门虚掩着,药香混着皂角味飘出来。
贾政轻轻推门,一眼就看见秦可卿躺在床上,原本惨白的脸颊竟染了淡红,呼吸也没了之前的急促。
他悬着的心,先松了半截。
“贾大人!您可算回来了!”
李太医快步迎上来,语气里满是激动,
“方才夫人脉象突然顺了!那阴邪之气,竟一下子散了!”
贾政脚步没停,径直走到床边,指尖先碰了碰秦可卿的手背——温的,不是之前的冰凉。
他这才敢握住她的手,指腹摩挲着她的纹路,喉结动了动:
“孩子呢?”
“非常好!”
李太医笑着点头,
“您放心,母子都平安。”
贾政刚要松气,秦可卿的眼睫突然颤了颤。
他立刻俯身,声音放得极轻:
“可卿?能听见我说话吗?”
秦可卿缓缓睁开眼,眼神还有些朦胧,却直直看向他:
“夫君……你去哪了?”
声音沙哑,却带着力气。
“我去办点事。”
贾政避开细节,只握紧她的手,
“现在没事了,邪术破了。”
“邪术?”
秦可卿眉峰微蹙,
“我刚才……总觉得心里发慌,像有东西缠着。”
她想起生产时的剧痛,后背还冒冷汗。
“都过去了。”
贾政连忙安抚,指腹擦去她眼角的湿意,
“以后不会再有人害你。”
这时,丫鬟端来参汤:
“老爷,夫人刚醒,喝点参汤补补吧?”
贾政接过汤碗,用小勺舀了一勺,放在唇边吹了又吹:
“有点烫,再凉会儿。”
他怕烫着秦可卿,连试了三口才递过去。
秦可卿喝了两口,忽然盯着他的衣袍:
“你衣服怎么脏了?还有尘土。”
她记得他出门时穿的是干净的锦袍。
贾政一愣,才想起刚才过来之时扶着墙,难免沾了灰。
他含糊道:
“路上不小心蹭的,没事。”
他不想让她知道自己冒险的事,怕她担心。
秦可卿却不依,伸手摸了摸他的袖口:
“是不是去斗法了?你眼底都是红血丝。”
她太了解他,一撒谎就会避开眼神。
贾政被戳穿,只好苦笑:
“就跟人动手了一下,没受伤。”
他举起手给她看,
“你看,好好的。”
秦可卿盯着他的手看了半晌,才轻轻“嗯”了一声,却攥紧了他的手:
“以后别去冒险了,我怕。”
刚才她昏迷时,总梦见他出事,吓得心都要跳出来。
“好,不冒险了。”
贾政连忙点头,语气郑重,
“以后我都陪着你和孩子出生,咱们一起带他玩。”
秦可卿笑了,眼底亮起来:
“他要是像你就好了,沉稳。”
贾政正靠在床边闭目养神,指尖还握着秦可卿的手。
忽然传来一声清亮的婴儿啼哭,他猛地睁开眼,眼中的疲惫瞬间被惊喜取代。
守在屏风后的奶娘快步走出来,脸上堆着笑禀报:
“恭喜老爷!恭喜夫人!小少爷可能饿了,哭声洪亮得很,身子骨结实着呢!”
秦可卿也撑着酸软的身子坐起来些,眼底满是急切:
“快……快把孩子抱来我看看。”
奶妈连忙抱着裹着软绸襁褓的孩子走过来,小心翼翼地递到秦可卿面前。
襁褓里的婴儿闭着眼,小脸红扑扑的,小拳头攥得紧紧的,看着格外惹人疼。
可当秦可卿轻轻掀开襁褓一角,目光落在孩子后背时,脸色微微一变——那光滑的皮肤上,竟有一片淡淡的青色印记,像被薄墨轻轻晕开,在粉嫩的肌肤上格外显眼。
“这……这青痕是怎么回事?”
秦可卿的声音带着几分紧张,伸手悬在孩子后背上方,不敢轻易触碰,生怕弄疼了他。
李太医连忙上前,指尖轻轻拂过那片青痕,又仔细把了把孩子的脉象,随即松了口气:
“夫人放心,这青痕是之前那阴邪之气残留的余韵,并未伤着孩子筋骨。”
“您瞧小少爷的脉象,沉稳有力,呼吸也匀实,除了这青痕,其他方面都康健得很,等孩子气血渐渐充盈,青痕自会消退。”
贾政也凑过去仔细看了看,见孩子除了那片青痕外,确实无半分异样,悬着的心彻底放了下来。
他轻轻碰了碰孩子的小脸蛋,触感温热柔软,心中涌起一股满溢的暖意:
“没事就好,只要孩子平安健康,这点青痕不算什么。”
秦可卿看着孩子的模样,嘴角慢慢勾起温柔的笑,她转头看向贾政,眼中带着期许:
“夫君,该给孩子起名字了。”
贾政点头,指尖轻轻摩挲着孩子的襁褓边缘,脑中快速回想府中子弟的名字——贾珠、贾琏、贾环,皆是“王”字旁,显然是家族传下的规矩,取“玉”之贵气,盼子弟能如玉般温润坚韧。
他沉吟片刻,目光落在孩子安稳的睡颜上,缓缓开口:
“珠、琏、环皆从‘王’,这孩子便也依此例。”
“他出生时虽遇波折,却能平安降临,日后定能如玉般经得起磨砺,不如就叫‘珝’吧,贾珝。”
“贾珝?”
秦可卿轻声念了一遍,眼中渐渐亮起光,
“珝乃美玉之名,既合了家族规矩,又藏着顺遂之意,好名字!”
她轻轻碰了碰孩子的小手,声音柔得能滴出水来,
“珝儿,以后你就叫贾珝了,爹娘会陪着你,健健康康长大。”
奶妈也在一旁笑着附和:
“这名字好!又雅致又有福气,小少爷往后定是个有出息的!”
贾政看着秦可卿眼底的笑意,又低头望着怀中熟睡的贾珝,心中满是踏实。
之前的惊险与奔波,在这一刻都化作了满心的安稳。
他伸手揽住秦可卿的肩,秦可卿靠在他肩头,目光温柔地落在贾珝身上——这是孩子来到世间时,也算完成了她的任务。
否则,市井之间怕是有流言兴起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洒进来,落在二人身上,满是岁月静好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