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神剑悬浮在贾政识海,先前流转的雷光与生机渐渐黯淡,像是耗尽了力气,最终化作一道淡金色的虚影,静静伏在神魂旁,再无动静。
而贾政的神魂,在得到最后一丝滋养后,已能勉强凝聚。
他下意识地运转起《弥陀经》的法门,识海中顿时响起无声的梵唱。
那经文并非寻常佛经,而是以“过去不可改”为意,蕴含着一种恒定不动的至理,修补神魂时最是奇效——损伤既已造成,便不再纠结,只以经文之力抚平裂痕,重塑根基。
同时,他观想过去佛的法相:宝相庄严,垂目俯视,仿佛包容了万古岁月的沉静。
随着观想深入,神魂上那些狰狞的裂痕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涣散的边缘也渐渐凝实,连带着肉身的气息,也从濒死的微弱,透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稳定。
而书房外,时间已悄然流逝五天。
阿福守在门口,急得嘴上起泡。
这五天里,老爷书房的门从未开过,里面半点动静都没有。
他贴在门上听了无数次,只能隐约捕捉到一丝几不可闻的呼吸,像是风中残烛,随时都会熄灭。
别说进食,连杯水都没送进去过。
“要不要……要不要请太医?”一个小厮在旁惴惴不安地问。
阿福狠狠瞪了他一眼:“糊涂!老爷说了是闭关,谁敢惊动?要是坏了老爷的事,你我都得掉脑袋!”
话虽如此,他攥着门环的手,却早已被冷汗浸湿。
府里的下人也都察觉到了不对劲,私下里议论纷纷,却没人敢真的闯进书房。
贾政素来说一不二,闭关之事更是严禁打扰,谁也不敢触这个霉头。
只有秦可卿得了消息,在院里急得团团转,几次想亲自去书房,都被周瑞家的劝住了:“太太,老爷自有分寸,咱们冒然进去,反倒不好。阿福在那儿守着,真有急事,他会来报的。”
秦可卿望着书房的方向,眼圈泛红:“可这都五天了……”
她哪里知道,书房内的贾政,正经历着一场生与死的蜕变。
《弥陀经》的经文在识海中不断流转,过去佛的法相愈发清晰,神魂的修补已到了关键时刻。
丹田内的桃神剑虚影,似乎也感应到了这股力量,微微颤动着,竟开始缓慢地吸收空气中的灵气,试图恢复自身。
又过了一日,当第一缕晨光透过窗纸照进书房时,贾政的睫毛轻轻颤了颤。
识海中的梵唱渐渐停歇,过去佛的法相缓缓隐去。
他的神魂已彻底稳固,甚至比闭关前更加凝练,隐隐有突破驱物境的迹象。
肉身也随之恢复了知觉,虽然虚弱,却已脱离了危险。
贾政缓缓睁开眼,吐出一口浊气,空气中顿时弥漫开一股淡淡的腥气——那是神魂与肉身修复时排出的杂质。
“总算……回来了。”他低声自语,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摩擦。
门外的阿福猛地听见动静,差点跳起来,连忙凑到门上:“老爷?您醒了?”
书房内沉默了片刻,传来一声略显虚弱却清晰的回应:“嗯,备些清粥来。”
阿福瞬间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往外跑:“哎!奴才这就去!”
消息传到秦可卿耳中时,她正拿着念珠祈祷,闻言手一抖,眼泪却先一步涌了出来。
书房的门终于开了,贾政扶着门框走出,脸色虽苍白,眼神却清明锐利,周身那股沉凝的气息,比以往更甚。
一场跨越千里的凶险,终在经书与佛相的护持下,落下了帷幕。
只是贾政知道,这并非结束——扬州的僧道未除,荣国府的暗流仍在,他这趟闭关,不过是为下一场风雨,积蓄更多的力量罢了。
贾政刚走出书房,便见秦可卿端着食盒立在廊下,素色衣裙衬得她面色愈发温润,见他出来,连忙屈膝行礼:“老爷醒了。”
“你怎么在这儿?”贾政微怔。
“听阿福说老爷要清粥,便赶紧从厨房取了来。”秦可卿垂眸道,“知道老爷闭关辛苦,厨房的火一直没断,粥是刚温好的,还有几样小菜,都是老爷素日爱吃的。”
说着,她将食盒打开,里面果然有一碗白粥,配着酱瓜、腐乳,还有一碟精致的鸡油卷,都是家常吃食,却透着细心。
另有一小碗火腿鲜笋汤,汤色清亮,显然是精心熬煮的。
贾政心中微动,接过食盒:“有劳你了。”
秦可卿跟着他进了内室,服侍他坐下,又倒了杯温水。
见贾政拿起勺子,却因体虚有些手抖,便上前想接过:“老爷,让我来吧。”
贾政摆摆手:“无妨。”
他慢慢喝着粥,温热的米粥滑入腹中,驱散了几分寒意,也让虚弱的身体渐渐有了暖意。
秦可卿在一旁静静候着,见他吃了小半碗,又喝了些汤,才轻声道:“老爷好些了吗?热水已经备下了,要不要沐浴净身?”
贾政点头。
连日神魂耗损,确实需要好好打理一番。
秦可卿便转身想去准备,却被贾政叫住:“你身子重,不必亲自动手,让丫鬟们来便是。”
她如今已有身孕,腹部微微隆起,行动虽还灵便,却不宜操劳。
秦可卿脸上泛起一丝暖意,顺从地应道:“是,听老爷的。”
她唤来两个得力的丫鬟,仔细吩咐了沐浴的事宜,又叮嘱她们动作轻些,才留在外间候着。
沐浴时,温热的水漫过周身,驱散了神魂离体后的疲惫。
贾政靠在浴桶里,闭目养神,脑中却不由自主地回想扬州之事——林府应已安稳,贾敏和黛玉之毒也稳定,只是那僧道二人逃脱,终究是个隐患。
“看来,还得再寻些克制邪祟的法子。”贾政暗自思忖。
桃神剑虽强,却需神魂催动,若能寻些适合常人使用的法器,给林府与荣国府的内眷备着,也能多一层保障。
不多时,丫鬟们服侍他擦干身子,换上干净的常服。
贾政走出浴室,见秦可卿还在外间坐着,手里正拿着一件半成的婴儿小衣,细细缝制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