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与皇帝携手走过最艰难的岁月,以为早已情比金坚,却没料到,一道虚无缥缈的“凤命”谣言,就能让他心生疑窦,连深夜见一面都吝于给予。
“传旨给卫家,”
皇后忽然起身,语气恢复了往日的沉静,
“婚事按原计划办,彩礼不必改,日子也定下吧。就定在三月初三,春暖花开,正好。”
宫女愣了愣:“可……陛下那边……”
“陛下自有圣明。”皇后走到窗边,望着养心殿的方向,眼底掠过一丝凉意,“他若还信我,便知这婚事无碍;他若不信,我再解释也无用。只是……夫妻一场,竟连这点风浪都经不起,倒让人心寒。”
风吹过梧桐叶,发出沙沙的声响,像在应和她的叹息
皇后的话音刚落,殿外便传来沉稳的脚步声。
皇帝负手而入,玄色常服上绣着暗金龙纹,目光落在她身上,带着几分复杂:
“夏守忠,下旨赐婚。可不能让皇后心寒”
皇后见他突然到来,先是一愣,随即眼底漾起细碎的笑意,语气却带着几分不服气:“什么凤命?不过是些宵小之辈借陛下的威名兴风作浪罢了。真论起来,臣妾的脸面,难道还比不上几句胡言乱语?”
皇帝哼了一声,却没再斥责,只对殿内的宫女太监摆了摆手:“都退下。”
众人连忙敛声屏气地退出去,殿门被轻轻合上,只剩帝后二人。
皇帝走上前,不由分说牵起她的手,转身往后殿走去。
皇后被他拉着,脚步踉跄了一下,看清去向时,脸上腾起一抹红霞,心里啐了一口:“大白天的,像什么样子。”
嘴上虽抱怨,指尖却不自觉地回握了一下。
他掌心的温度透过衣袖传来,熨帖了方才心底的那点寒凉。
“你啊。”皇帝回头看她,眼底的严肃散去,多了几分无奈的纵容,“当年在行宫,你带着人守城门时,可比这泼辣多了。怎么如今倒害臊起来?”
“那时候是生死关头,哪顾得上这些。”皇后瞪他一眼,嘴角却忍不住上扬,“再说了,当年是谁抱着我的腿,说要是活下来,往后都听我的?”
皇帝低笑出声,拉着她的手更紧了些:“是朕说的。所以这赐婚的事,你定了便定了,三月初三好得很。至于那些流言……朕已让锦衣卫去查,敢在你我眼皮子底下作祟,总得付出点代价。”
皇后心里的那点委屈瞬间烟消云散,原来他什么都知道,什么都安排好了。
方才的疏离,或许只是帝王惯有的审慎,而非真的生了嫌隙。
“那……你昨夜怎么不来?”她还是忍不住问了句,声音轻得像耳语。
皇帝脚步一顿,回头将她揽入怀中,下巴抵着她的发顶:“昨夜在养心殿看奏折,想了想该怎么处置那些人,想着天亮再跟你说。倒是你,胡思乱想了一夜?”
皇后把脸埋在他怀里,闷闷地“嗯”了一声。
殿外的阳光透过窗棂,在金砖上投下温暖的光斑。
“晚上陪我用晚膳。”皇后从他怀里抬头,语气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
“好。”皇帝笑着应下,牵起她的手,继续往后殿走去。
大白天的荒唐,或许不合规矩,却恰好暖了两颗因猜忌而微凉的心。
传旨的太监几乎是前后脚到了荣国府和卫府。
荣庆堂里,贾母等人正围着商议对策,见太监捧着明黄的圣旨进来,连忙齐齐跪下。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荣国府贾政之女元春,温婉贤淑,性资敏慧;翰林院编修卫子儋,才学优长,品行端方。特将元春指婚于卫子儋,择三月初三吉日完婚。钦此。”
太监的声音落下,贾母率先叩首:“谢陛下隆恩!”
满屋子的人都松了口气,脸上的愁云一扫而空。
虽明知自家没做错什么,可那“凤命”谣言像根毒刺,扎在心头,尤其想到皇帝多疑的性子,更是日夜难安。
如今圣旨一到,等于给这桩婚事盖了御印,再没人敢拿谣言说三道四。
秦可卿抚着小腹,唇边泛起笑意——有了这道圣旨,元春的婚事再无变数,荣国府也能彻底摆脱流言的纠缠。
另一边的卫府,气氛同样是由凝重转为轻快。
卫子儋接了圣旨,对着皇宫方向深深叩首,起身时,眉宇间的拘谨散去不少。
卫伟拍着他的肩膀笑道:“陛下亲自赐婚,这是天大的体面!先前那些闲话,如今都成了笑话。”
卫家虽沾着皇后的亲,终究根基尚浅,能得皇帝亲口赐婚,等于给卫子儋的前程添了块分量极重的垫脚石。
更重要的是,圣旨一到,便彻底斩断了外界对“凤命”的揣测——若元春真有那所谓的“凤命”,皇帝怎会将她指给一个编修?
两府的下人都欢天喜地地奔走相告,忙着准备接旨后的礼节。
荣国府的门房把赏赐的红绸重新挂起,卫府则开始清点聘礼的单子,处处透着尘埃落定的安稳。
流言最是无形却致命,尤其在多疑的帝王眼皮底下,一句无根的“凤命”,足以让两家都如履薄冰。
如今圣旨降下,如烈日驱散迷雾,不仅定了婚事,更定了人心。
神京城的街面依旧透着股说不出的冷清。
锦衣卫的皂衣身影不时从街角闪过,腰间的绣春刀在日光下泛着冷光,吓得摊贩们都不敢高声吆喝。
前几日还在茶肆里添油加醋说“凤命”的泼皮无赖,此刻多半已被塞进了刑部大牢,连带着几家敢印话本的书坊都被封了门。
密室里,张启年捏着那封同年递来的密信,指节几乎要将信纸攥碎。
信上只有寥寥数语:“圣旨已下,锦衣卫只清流言,未及他事。”
“功亏一篑……功亏一篑啊!”他猛地将信纸摔在地上,声音里满是绝望的嘶吼。
以他对皇帝的了解,那位陛下最是容不得半点威胁皇权的苗头。
尤其如今朝局尚稳,却算不上手握绝对大权,外有边患未平,内有勋贵盘根错节,正是猜忌心最重的时候。
“凤命”之说,简直是往龙鳞上戳——一个可能“母仪天下”的女子,竟被指给区区编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