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政猛地从紫檀木太师椅上惊醒,后脑撞在冰凉的靠背处,震得他眼前金星乱冒。
书案上未干的墨迹在烛光下泛着诡异的青晕,
狼毫笔歪斜地躺在《礼记》批注本上,墨迹蜿蜒如血迹。
他下意识摸向怀中,却只触到云锦箭袖的柔软纹路 ——
蓝星社畜常穿的廉价衬衫,也没有永远发烫的手机。
窗外更鼓声沉沉,三更天的寒气顺着雕花窗棂缝隙钻进来,在他后颈激起细密的战栗。
记忆如决堤洪水般涌入脑海:
荣国府二老爷,工部员外郎,嫡长子贾珠三日前暴毙,阖府白幡未撤......
而自己,这个原本在蓝星 996 加班猝死的社畜,此刻竟成了《红楼梦》里迂腐刻板的贾政。
喉头发紧,他猛地抓起案头青瓷茶盏,却在将茶水凑近唇边时僵住 ——
茶汤里倒映的面容年轻俊朗,眉峰如墨,眼角尚未爬上皱纹,
哪里是记忆中那个刻板严厉的老学究?
铜镜中,三十六岁的躯体保养得宜,一袭月白长衫衬得身姿挺拔,唯有眼底藏着化不开的疲惫。
“老爷?”
门外传来小厮怯生生的呼唤,
“老太太命厨房煨了安神汤......”
贾政如遭雷击,攥着茶盏的手骤然收紧。
贾母!这个红楼梦里最具权势的老太太,若被她察觉自己性情大变......
冷汗瞬间浸透了里衣,他强迫自己用沉稳的嗓音回应:
“不必了,我要静思三日,任何人不得打扰。”
待脚步声渐远,他跌坐在圈椅里,望着满室的古籍字画,突然想起昏迷前那道神秘的流光。
刹那间,无数信息在脑海中炸开 ——
定神、出窍、夜游、日游,直至传说中成就阳神的玄妙功法,
还有详尽的修炼经验,如同刻在灵魂深处般清晰。
“既来之,则安之。”
他喃喃自语,目光扫过墙上 “修身齐家” 的匾额,苦笑出声。
前世在地球,他不过是个被 KpI 压得喘不过气的社畜,
如今成了世袭公爵府的老爷,虽没了系统加持,却也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混吃等死?
倒也不失为一种活法。
但此刻,他更在意的是那篇神秘功法——《过去弥陀经》。
贾政深吸一口气,学着记忆中功法所述,盘膝坐在湘妃竹榻上。
烛光摇曳中,他缓缓闭上双眼,摒弃杂念,将意识沉入上丹田。
起初,只觉周身血脉如江河奔涌,杂念如乱麻缠绕,
但随着一次次观想,上丹田内竟渐渐升起一股膨胀之感。
时间在修炼中悄然流逝。
当第一缕晨光透过窗纱时,贾政惊喜地发现,自己竟已能轻易 “定神”——
意识澄澈如镜,五感变得格外敏锐,甚至能听见廊下丫鬟细碎的脚步声,闻到厨房飘来的粥香。
接下来的日子,贾政将自己彻底关在书房。
每日清晨,小厮将早膳放在门口便匆匆离去,他草草扒几口饭菜,便又投入修炼。
府中上下只道老爷因丧子之痛闭门思过,倒也无人打扰。
第三日深夜,贾政在入定中突然感到一阵奇妙的震颤。
仿佛有什么东西从躯体中剥离而出,他 “看” 到自己的肉身仍端坐在榻上,
而一缕透明的意识却悬浮在空中。
出窍了!
他按捺住激动,试着控制这缕意识飘向窗外。
夜色中,荣国府的亭台楼阁尽收眼底,
巡逻的家丁提着灯笼在回廊间穿梭,隔壁王夫人的院落传来隐隐啜泣声 ——
是贾珠的母亲,他现在的夫人。
贾政的意识不由自主地飘近,只见王夫人倚在绣榻上,
手中紧攥着贾珠生前的文章,泪水将衣襟洇湿大片。
榻上的妇人正以鲛绡帕掩面,整个人蜷缩在团花锦被中,如同一株被霜雪压弯的白菊。
她鬓边的累丝金凤钗随着颤抖轻轻晃动,珍珠流苏扫过苍白的脸颊,
映得那双往日威严的丹凤眼此刻红肿如桃。
松垮的月白寝衣松松裹着身形,倒比记忆里更显瘦削,
隐约可见腰间垂下的碧玉香串,在阴影里泛着冷光。
往日盘得一丝不苟的堕马髻此刻已散乱,青丝在烛火下泛着微光。
脂粉未施的面庞上,因保养良好之故,毫无岁月的痕迹。
收回意识,贾政重新回到肉身。
他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坚定,既然承接了身体因果,
或许,他可以利用这神秘功法,在这红楼世界里,为这个家做点什么。
不再只是混吃等死,而是要凭借自己的能力,改变一些既定的命运。
红楼梦世界不是普通世俗世界,这里有跛足道人和癫头和尚,还有警幻仙姑,
这些人是维护既定命运的力量,想要改变,肯定要对上。
此后,贾政修炼更加勤奋。
他发现,出窍状态下不仅能窥探府中隐秘,
更能在夜深人静时快速扫描书房,无需翻页,即可阅读前世难得一见的古籍善本。
这些知识,又反过来帮助他更好地理解功法。
二十天转瞬即逝,贾政的修为已稳固在出窍中期。
他站在书房窗前,望着府中忙碌的仆役,心中已有了新的打算。
是时候走出这间书房,以贾政的身份,真正融入这个红楼世界了。
推开书房雕花木门的瞬间,冬日的暖阳扑面而来。
贾政抬手遮住眼睛适应光线,廊下扫地的小厮见他出现,吓得竹扫帚 “啪嗒” 落地。
“老、老爷!”
小厮结结巴巴地行礼,
“您这是......”
“老太太和夫人此刻在何处?”
贾政整理着石青缎子蟒纹箭袖,目光扫过回廊转角处新换的白灯笼。
二十日未曾露面,府中仍萦绕着丧子的哀戚,连廊下雀鸟都敛了声息。
小厮咽了咽唾沫:
“回老爷的话,老太太这会儿该在荣禧堂听管事媳妇回话,夫人......”
他偷瞄贾政阴沉的脸色,
“夫人自小爷去后,整日在佛堂抄经,这会儿许还在......”
话音未落,贾政已阔步往垂花门走去,
靴底敲击青砖的声响惊起檐下白鸽,扑棱棱掠过匾额上 “诗书继世” 四个鎏金大字。
他抬手抚过腰间新换的螭纹玉佩,冰凉的触感让心绪稍定。
佛堂的檀香混着焚纸的焦糊味远远飘来,转角处传来婆子们压低的议论:
“二老爷闭关这些日子,夫人瘦得不成人形......”
贾政脚步微顿,袖中指尖掐紧,迎着晨光走向未知的会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