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玉简入手冰凉,神识沉入的瞬间,迟昭便感到一股远比之前零散古卷更加系统、更加磅礴的信息洪流涌入识海。《基础阵道真解》并非什么高深莫测的传承,但其内容之扎实、体系之完备,涵盖了从阵法起源、基础符文解析、能量节点构筑、简易阵图推演到常见阵法分类与破解的方方面面,堪称阵道入门者的宝典。
凌暮给出的“三日融会贯通”的要求,对于寻常筑基甚至金丹修士而言,近乎天方夜谭。但迟昭身负大道魔胎,悟性本就超凡,加之神识经过祭坛锤炼、神血滋养以及混沌魔元的温养,早已远超同阶,勉强具备了挑战这一要求的资格。
他没有丝毫耽搁,当即盘膝坐下,心神完全沉浸于玉简之中。滤元魔域自发收敛,周身气息变得沉静,唯有指尖偶尔无意识地勾勒,带起细微的魔元波动,模拟着玉简中记载的符文轨迹。
第一日,他囫囵吞枣般强行记忆理解了所有基础符文的结构、含义以及彼此间最基本的能量联动关系。成千上万个形态各异、功能不同的基础符文如同烙印般刻入他的识海,带来神魂上的胀痛感,却也被他强悍的意志强行承受下来。
第二日,他开始尝试构筑最简单的能量节点与回路。以自身混沌魔元为引,在身前虚空勾勒。起初依旧失败频频,混沌魔元属性霸道,与玉简中记载的、通常基于五行灵气的构筑方式颇有冲突。但他很快调整思路,不再生搬硬套,而是以《基础阵道真解》的原理为骨,以自身混沌魔元特性为血肉,摸索属于他自己的阵法构筑方式。滤元魔域那分流、提纯的特性,竟在稳定能量节点、平衡回路冲突上起到了意想不到的辅助效果。
第三日,他已能勉强布置出几个最简单的一品阵法,如“微尘聚灵阵”、“磐石护身阵”。虽然效果远不如正统阵法,且极其耗费心神,但确确实实是成功的阵法!尤其那“微尘聚灵阵”,经由他混沌魔元构筑,聚集而来的灵气竟隐隐带上了些许过滤提纯的效果,虽然微弱,却让他看到了无限可能。
三日之期将至,黄昏时分。
迟昭睁开双眼,眸中血芒内敛,多了几分推演计算留下的沉静。他伸出右手,指尖混沌魔元流淌,迅速在身前勾勒。不再是简单的线条,而是数十个基础符文以一种玄妙的轨迹组合、连接,形成了一个结构稳定、散发着微弱空间波动的简易阵盘虚影——一品“小挪移阵”的雏形!虽然只是个虚影,距离真正成型、拥有传送效果还差得远,但其结构的完整性与稳定性,已然达到了《基础阵道真解》中的合格标准。
他长长舒了口气,感觉神魂疲惫,但精神却有种酣畅淋漓的满足感。
“尚可。”
清冷的声音自身侧响起。不知何时,凌暮已结束打坐,正站在不远处,目光落在那缓缓消散的阵盘虚影上。
“三日入门,悟性确属顶尖。”他的评价依旧吝啬而客观,“然阵道一途,浩瀚如海,你如今所见,不过沧海一粟。切忌自满。”
迟昭收敛心神,起身恭敬道:“弟子明白,多谢师尊赐法。”这声师尊,此刻带上了几分真心实意。无论凌暮目的为何,这《基础阵道真解》确实为他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
凌暮微微颔首,算是接受了他的谢意。他踱步上前,目光扫过迟昭略显苍白的脸色,忽然道:“阵法修行,首重神魂与灵识。你神识虽强,运用却粗糙不堪,如同稚子舞大锤,空有蛮力。”
说着,他并指如剑,指尖一点璀璨星辉亮起,并非攻击,而是在空中缓缓勾勒起来。并非阵法符文,而是一副极其繁复、由无数星光线条构成的立体图谱,其结构之精妙、变化之繁复,远超《基础阵道真解》中任何记载。
“此乃‘周天星辰观想图’残篇,”凌暮的声音平淡,却带着一种直指大道的韵味,“并非攻伐之术,亦非阵法,乃上界淬炼、拓展神识,提升推演计算能力的基础法门。观之,可壮神魂,明心见性,于你研习阵道,乃至日后修行,皆有裨益。”
那星光图谱悬浮空中,缓缓旋转,仿佛将一片微缩的星空囊括其中,每一颗光点都代表着一种星辰轨迹,彼此联系,演化无穷奥妙。
迟昭只看了一眼,便觉神魂为之所夺,仿佛要被吸入那片星辰漩涡之中,同时又有无数关于轨迹、计算、推演的明悟自发涌上心头!他知道,这绝对是远超下界层次的秘法!凌暮竟然将此物传给了他?
“仔细观想,能领悟多少,看你造化。”凌暮说完,指尖星辉散去,那“周天星辰观想图”却依旧烙印在迟昭的识海之中,清晰无比。“每日观想不得超过一个时辰,否则神魂有损。”
吩咐完毕,凌暮便不再多言,转身走向院中,似乎对那观想图的效果毫不在意。
迟昭站在原地,感受着识海中那副玄奥无尽的星辰图谱,心情复杂难言。凌暮对他,时而冷酷封禁,时而赐下机缘,这种冰火两重天的对待,让他愈发看不清这个男人的真实想法。
但他知道,这“周天星辰观想图”对他而言,是比太初紫气更加实在的宝物!紫气提升的是潜力与道境,而这观想图,提升的却是实实在在的、关乎修行根本的神魂与悟性!
他压下心中杂念,再次盘膝坐下,并非继续研习阵法,而是将全部心神沉入识海,开始小心翼翼地观想那副星辰图谱。
初时,只觉得图谱繁杂,星光刺目,神魂传来阵阵眩晕刺痛。但他谨记凌暮告诫,不敢贪多,每当感觉达到极限便立刻退出休息,待恢复后再继续。
如此反复数次后,他渐渐适应。神识在观想过程中,仿佛被无数星辰之力洗练,变得更加凝练、灵动。以往研习阵法时许多晦涩难懂之处,此刻再回想,竟隐隐有了新的思路和方向。
夜色渐深,竹海寂静。
迟昭沉浸在星辰观想之中,周身气息与漫天星辉似乎产生了某种微弱的共鸣。他未曾察觉,在他闭目观想时,院中的凌暮曾数次将目光落在他身上,那琉璃色的眸子里,倒映着天上星辰与地上观想之人,冰冷深处,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如同观察着自己最满意作品般的……专注。
修仙之路,漫漫其修远兮。 阵道初开,星辉为引。 在这被圈禁的竹海里,迟昭的道途,正以一种他自己都未曾预料的方式,悄然拓宽。而他与那布下星辉牢笼之人之间,那纠缠不清的线与缘,也在这无声的夜晚,愈发深邃难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