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尘的心瞬间沉了下去。李家的人竟然来得如此之快,而且精准地堵在了他们撤离的路径上!看来,溶洞的异动不仅引来了贪婪的鬣狗,更是惊动了蛰伏的豺狼。
“带三叔先走。”陆尘当机立断,将背上昏迷的父亲小心换到林薇纤弱的背上,同时将玄铁剑横在身前,语气急促却不容置疑,“沿着这条溪流南下三里,我记得那里有座废弃的樵夫屋,先去那里躲避!”
“那你呢?!”林薇看着他不断渗血的肩头和脚踝,焦急万分。
“我断后!”陆尘从怀中掏出一张皱巴巴、边缘泛黄的符箓,塞到林薇手中。这是父亲陆渊早年给予的保命之物,仅此一张。“情况危急时,点燃它!它能将你们随机传送至数里之外,或有一线生机!”
不容林薇再多言,李家修士已然逼近。陆尘猛地转身,体内所剩无几的灵力疯狂运转,主动迎了上去!他必须为林薇和父亲争取到足够的逃生时间。
玄铁剑化作一道乌光,以刁钻的角度刺向最前方的探路者。那人显然没料到陆尘在重伤之下还敢主动出击,仓促间格挡不及,喉间顿时绽开一抹凄艳的血花,一声未吭便软倒在地。
然而,这次成功的突袭也彻底暴露了他的位置。
“困住他!”为首的李家修士厉声喝道。
霎时间,五、六道闪烁着幽光的黑色锁链如同毒蛇般,带着刺耳的破空声,分不同方向缠向陆尘的四肢!这正是李家有名的“困龙索”,一旦被缚,灵力便会被迅速禁锢。
陆尘瞳孔一缩,剑锋急转,叮当声中勉强斩断了三根铁索,但脚踝处猛地一紧,剩余两根铁索已如同跗骨之蛆般牢牢缠了上来!锁链上密布的细小倒刺瞬间扎破皮肉,鲜血立刻涌出,浸湿了裤脚,更有一股阴寒的禁锢之力顺着伤口试图钻入经脉。
他闷哼一声,强烈的危机感让他几乎本能地按照怀中那本无名残册上记载的某种生僻路线,强行逆转灵力!经脉顿时传来撕裂般的剧痛,让他眼前发黑,但奇迹般地,那两根“困龙索”上的符文竟因此剧烈闪烁,随即黯淡了一瞬,那股阴寒的禁锢之力也出现了片刻的松动!
“这小子有古怪!”手持锁链另一端的修士惊骇大叫,“困龙索的禁制对他效果大减!”
话音未落,陆尘已借着这稍纵即逝的机会,忍痛旋身,用尽全身力气将玄铁剑脱手掷出!长剑化作一道黑色闪电,噗噗两声,精准地将那两名因禁制松动而分神的锁链修士钉死在身后的松树上!
剩余的李家修士阵型顿时一乱。
陆尘毫不恋战,趁机从怀中掏出三枚龙眼大小、色泽漆黑的弹丸——这是他用瘴气林特有的毒蘑菇混合其他材料炼制的烟幕弹,用力掷向地面。
“嘭!”
浓密刺鼻、带着辛辣气味的黑烟瞬间炸开,迅速笼罩了大片区域,隔绝了视线。
“咳咳!小心毒烟!”
“别让他跑了!”
身后传来李家人气急败坏的咳嗽和呼喝声。陆尘忍着脚踝和肩头传来的钻心剧痛,凭借记忆,踉跄着冲向溪流方向。
然而,刚冲出烟雾范围,破空的尖啸声便接踵而至!是弩箭!
他凭借着战斗本能猛地侧头,一支淬着幽蓝光泽的弩箭擦着他的脸颊飞过。但第二支箭来得更快、更刁钻,他终究是伤重乏力,未能完全避开——
“噗!”
冰冷的箭镞狠狠扎入了他的右肩胛骨,巨大的冲击力让他向前一个趔趄,几乎扑倒在地。蚀骨的剧痛和随之而来的麻痹感迅速蔓延,视线开始模糊,耳边嗡嗡作响。
就在意识即将被黑暗吞噬的边缘,他模糊地感觉到自己撞进了一个柔软却坚定的怀抱,鼻尖萦绕着一丝熟悉的、淡淡的药草清香。
是林薇!她没走!
朦胧中,他看到她含泪却倔强的眼睛,以及她手中那张已然被点燃、正升起袅袅青烟的保命符箓……
陆尘再次恢复意识时,首先感受到的是肩胛处传来阵阵清凉,缓解了那钻心的灼痛。他睁开沉重的眼皮,发现自己正躺在一间简陋的木屋内身下是干燥的稻草,窗外是淅淅沥沥的雨声。父亲和三叔躺在不远处,呼吸平稳,似乎仍在昏睡。
“你醒了?”林薇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的欣喜,她端着一个陶碗凑过来,碗里是散发着苦涩气味的金色药汤,“快把这个喝了,老周说对恢复元气有好处。”
陆尘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这才注意到屋内火塘边坐着一个佝偻的身影。那人闻声转过身,露出一张被岁月和伤痕侵蚀的脸,左眼戴着黑色眼罩,满是老茧的右手仅剩三根手指,正拿着一根木棍拨弄着塘火。
“小子命真硬。”那人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树干,“李家的黑心箭,上面淬了‘蚀骨散’,中者三日之内筋骨酥软、气血枯竭而亡。你能撑到这儿,算你造化。”
陆尘心中一凛,尝试运转灵力,果然感到经脉滞涩,肩胛处的肌肉传来诡异的酸麻感。“毒……还没解?”他声音有些干涩。
“哼,哪有那么容易。”被称为老周的男人哼了一声,从腰间解下一个脏兮兮的皮囊扔给林薇,“用这个,再给他外敷一次。百草谷的‘玉露膏’虽不能立时解毒,但压制毒性、延缓发作尚能做到。”
“百草谷?”陆尘捕捉到这个关键词,看向林薇,眼中带着询问。他记得林薇的母亲似乎出身就是这个宗门。
林薇一边小心翼翼地给陆尘换药,一边低声解释:“老周他……曾经是百草谷的门人,是我娘亲的师兄。后来因故离开了宗门,隐居在这瘴气林外围,靠采药和打猎为生。”
老周咧了咧嘴,露出参差不齐的黄牙,接口道:“什么因故,不过是厌倦了宗门里的蝇营狗苟,想过几天清净日子罢了。”他说着,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慌忙用袖子捂住嘴,好一会儿才平复下来,但陆尘眼尖地看到他袖口沾染了一丝不祥的黑血,同时注意到他脖颈处的衣领下,隐约有诡异的青黑色纹路蔓延。
“您……中了很深的瘴毒?”陆尘问道。
“老毛病了,在这鬼地方待了十几年,谁能一点事没有?”老周摆摆手,语气看似轻松,但眼神深处却藏着一丝沉重,“死不了,但也……好不利索。”他话锋一转,盯着陆尘,“倒是你们,怎么会惹上李家的人?还闹出那么大动静?昨夜那冲天的白光,差点把这破屋子都震塌了。”
陆尘与林薇对视一眼,心中警惕,没有立刻回答。眼前之人虽说是林薇母亲故人,但毕竟来历不明,而且身中奇毒,态度也有些难以捉摸。
见他们沉默,老周也不追问,只是嗤笑一声:“不说也罢。不过你们现在可是黑水镇的头号通缉犯。李家的人像疯了一样,不仅封锁了出山的几条要道,还在镇上挨家挨户地盘查生面孔。”他顿了顿,浑浊的独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但奇怪的是,他们盘问的重点,似乎并不完全在你们身上。”
“什么意思?”陆尘追问。
老周站起身,走到窗边,警惕地看了看外面的雨幕,然后压低了声音:“我今早偷偷去镇子边缘打探过,听到一些风声。李家的修士队伍,大部分并没有在认真搜山,反而频繁出入他们自家的宗祠重地,戒备比平时森严了数倍。而且,他们似乎在暗中搜集一些东西……”
“搜集什么?”
“一些很古老的东西,比如蕴含灵力的兽骨、特定的矿石,甚至……还有关于某些遗迹符文的拓片。”老周转过身,意味深长地看着陆尘,“小子,你们在瘴气林深处,是不是碰到了什么……不该碰的东西?比如,一扇门?”
陆尘心中剧震,几乎要按捺不住。溶洞石门的存在,老周怎么会知道?
老周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从怀中慢慢摸出一块不起眼的灰色玉简,放在桌上。“这是我多年前偶然得到的一块残破‘留影玉’,里面记录了一些零碎的古旧影像。昨天夜里,当那道白光出现时,这块玉简……竟然自己微微发烫了起来。”
他注入一丝微弱的灵力,玉简表面泛起涟漪,浮现出一些模糊不清、断断续续的画面:那是一片黑暗的背景,隐约可见一座巨大古朴的青铜器物的轮廓,器身上雕刻的某些扭曲纹路,让陆尘感到一阵莫名的熟悉和心悸——那风格,竟与溶洞石门上的符文,有几分异曲同工之妙!
画面闪烁了几下,便彻底消失了。
“这……”陆尘瞳孔收缩,紧紧盯着那已然恢复暗淡的玉简。
老周收起玉简,声音低沉而严肃:“我不知道这具体代表什么,但李家最近的异常举动,结合这玉简的反应,还有你们被追杀……我感觉,黑水镇恐怕要有大事发生了。那扇门,或许牵扯着某个我们都不了解的巨大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