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章 晨训假面:怒藏言行下,隙在默语间
晨雾还没散尽,校场的沙粒沾着露水,泛着微凉的光。沈砚之站在队列前,玄色软甲穿戴整齐,连肩带都系得比往日更紧几分,仿佛要用坚硬的盔甲,将昨夜的屈辱与愤怒牢牢裹在心底。
“全体都有,今日练长枪合击,十人一组,模拟战场阵型!”他的声音与往常无异,沉稳有力,听不出半分异样。兵士们闻声而动,迅速分组列队,甲片碰撞的脆响在晨雾中回荡,却没一人察觉,他们的将军眼底藏着未散的寒霜。
陆承骁从西侧走来时,恰好撞见沈砚之转身指导新兵调整阵型的画面。对方脊背挺直,动作利落,连侧脸的线条都透着熟悉的严肃,仿佛昨夜帐内的争执、凌晨的轻吻都只是他的错觉。他心里泛起一丝侥幸——或许沈砚之并未察觉那个吻?或许对方已经消气,愿意重新缓和关系?
“砚之,”他快步走上前,手里拿着一张刚绘制好的合击战术图,语气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试探,“我昨晚想了几个长枪合击的变阵,你看看能不能用。”
沈砚之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随即恢复自然。他转过身,目光落在战术图上,没有看陆承骁的眼睛,声音平淡得像在讨论普通军务:“变阵思路可行,但第三组的衔接太密,战场上周旋不开,得调整一下间距。”
他伸手,指尖落在战术图上标注的“第三组”位置,刻意避开了与陆承骁的触碰。指尖划过纸张的力度比往常重了些,仿佛要借此压下心底翻涌的厌恶——昨夜唇上残留的触感,此刻还像针一样扎在心头,让他连靠近陆承骁都觉得不适。
陆承骁却没察觉这份刻意的疏离,只当他还在为傍晚的拥抱生气,连忙点头:“我一会儿就改,等调整好再给你看。”他看着沈砚之专注的侧脸,眼底的紧张渐渐散去,甚至开始暗自庆幸——幸好沈砚之没发现那个吻,不然以他的脾气,怕是连军务都不愿和自己讨论了。
晨训过半,沈砚之让各组轮流演示合击阵型,自己则沿着队列巡视。走到第三组时,他停下脚步——两个新兵配合失误,长枪碰撞时差点划伤彼此。“停!”他厉声喝止,走到两人面前,拿起其中一人的长枪,“合击讲究的是默契,不是蛮冲!你出枪时要观察队友的位置,不是只顾着自己往前刺!”
他放慢动作,演示如何在出枪的同时兼顾队友的节奏,指尖握住枪杆的力度恰到好处,既稳住了枪身,又没让新兵觉得压迫。陆承骁站在不远处看着,眼底满是熟悉的欣赏——沈砚之指导兵士时总是这样,严厉却有耐心,能精准找到问题所在,也能温和地传授技巧。
演示结束后,沈砚之让新兵重新练习,自己则走到一旁的石凳上休息。刚坐下,陆承骁就端着一碗凉茶走了过来,递到他面前:“喝口水缓一缓,刚才教得认真,额角都出汗了。”
沈砚之看着那碗凉茶,又想起昨夜帐内的画面,胃里一阵翻涌。他强压下不适,抬手接过凉茶,却没有喝,只是放在身边的石凳上,声音依旧平淡:“谢谢,等会儿再喝。”
陆承骁也没在意,顺势坐在他身边,目光落在校场上训练的兵士们身上,语气带着几分随意:“下午议事,我们把北狄粮草营的突袭计划定下来吧?探子说他们这几日换岗频繁,怕是要调整布防,得尽快行动。”
“嗯。”沈砚之轻轻应了一声,目光却飘向了远处的树林,没有接话。他怕自己再多说一句,就会忍不住质问陆承骁昨夜的所作所为,怕自己精心维持的“平静”会瞬间崩塌。
两人并肩坐着,没有再说话。晨雾渐渐散去,阳光爬上山头,洒在身上,却没带来半分暖意。沈砚之能清晰地感受到身边陆承骁的气息,能听到对方平稳的呼吸声,这些曾经让他觉得安心的细节,此刻却像一根根刺,扎得他坐立难安。
“将军!陆将军!”阿澈快步跑过来,手里拿着一封军务简报,“营外传来消息,说是山下的村民发现北狄的探子在附近徘徊,怕是在打探我们的布防!”
沈砚之像是终于找到了逃离的借口,立刻站起身,接过简报快速浏览,声音恢复了往日的果决:“我带一队兵士去山下查看,陆承骁,你留在营中,继续指导兵士训练,同时加强营区戒备,防止北狄偷袭。”
“我跟你一起去!”陆承骁也站起身,语气带着几分急切,“山下危险,你一个人去我不放心。”
沈砚之的脚步顿住,终于抬头看向陆承骁的眼睛。眼底的寒霜一闪而过,快得让人无法捕捉,随即又被平静覆盖:“不用,营区更需要人坐镇。我带十个精锐过去,很快就回来。”
他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没有给陆承骁反驳的机会。说完,他转身朝着兵士们走去,声音洪亮:“一队精锐,跟我去山下查看!速度快!”
陆承骁站在原地,看着沈砚之转身离去的背影,心里泛起一丝莫名的不安。他总觉得沈砚之今天有些不对劲——对方虽然表面平静,甚至愿意和他讨论军务,却始终刻意保持着距离,不愿与他并肩,不愿与他对视,连他递过去的凉茶都未曾碰过。
是还在为傍晚的拥抱生气吗?还是……他察觉到了什么?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陆承骁强行压了下去。他宁愿相信沈砚之只是还没消气,也不愿承认对方可能已经发现了那个吻——若是那样,两人之间好不容易维持的“平静”,怕是又要彻底破碎。
沈砚之带着精锐兵士走出营区时,刻意没有回头。他能感觉到身后陆承骁的目光,那目光里带着担忧,带着疑惑,却没有半分歉意。他握紧手里的长枪,指尖因用力而发白——他告诉自己,只要陆承骁不再做出过分的举动,只要对方还能维持表面的尊重,他就可以继续假装下去,假装昨夜的一切从未发生,假装两人还能像普通战友一样,并肩应对北狄的威胁。
山路崎岖,晨露打湿了裤脚,带来一阵微凉的寒意。沈砚之深吸一口气,将心底的愤怒与厌恶暂时压下,目光变得锐利起来——眼下最重要的是找到北狄的探子,摸清对方的意图,至于陆承骁,至于昨夜的事,他只能暂时搁置,等合适的时机,再做了断。
阳光渐渐升高,驱散了最后的晨雾。沈砚之带着兵士们加快脚步,朝着山下走去。背影在晨光中渐渐远去,坚定而决绝,仿佛要将身后的纠葛与纷扰,都远远抛在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