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阙心底依旧是有疑问,想问药是如何找来的。
快要到嘴边的话语被他咽了回去,毕竟得到了答案,也无法改变事态的走向。
分明可以名正言顺地回母国,可他只觉胸口空落落的,连带着本应该雀跃的心情也沉重下来。
夏舒窃寻来了药,他必须履行约定。
他没有资格再请求时漪与他去北慕。
但他还是要去见她一面,至少道歉和弥补是必须要做到的。
其实在他醒来后,首先想到的是他失约了,毒发那日他与时漪约定去百里挑一观赛,可他未到,她势必会着急。
所以他见到纳兰毓凤也第一时间问时漪有没有来府中找他。
纳兰毓凤回不知情。
云阙注意到了他眼神里的躲闪。
离开公主府,云阙手执油纸伞,踏过喧嚣的市井,径直向城西的一鸣阁行去。
细雨蒙蒙,不断地洒落,于地面上泛起一片片涟漪水洼。
远处有人冒雨拉着过往的路人着急询问,少年衣衫发丝半湿,语气中满是急迫与担忧。
云阙认出少年,是这几个月跟在时漪后面的小师弟,一鸣阁的弟子淳清。
云阙的纸伞向淳清遮去,问:“你师姐在哪里?”
淳清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看清楚来人后,愤怒地质问:“你还好意思问我师姐的下落?七日前她临出门对我说与你有约,可直至天黑都未曾归来,我等了两日,去公主府找你却被行诀大哥阻拦,他说你病重,说师姐去寻药,可又过去五天,我师姐人呢?她人去哪里了?为何连行诀大哥也一并不见了?”
淳清上下看了眼云阙,冷冷道:“你不是病重吗?既然现在病好了,是不是该让我师姐回来了?”
云阙怔怔半晌才反应过来,时漪是得知他中毒而去寻找神药了?她是前往神山了吗?药不是被夏舒窃拿到了,她为什么还没有回来?
见他沉默,淳清更加生气:“你说话啊?我师姐是因为你才不见的,你不应该至少告诉我师姐的行踪吗?”
云阙的心在一步步发紧,嘴唇僵硬地开口:“我毒发昏迷,那日未曾赴约,我并不知晓你师姐去为我寻药,不确定她去了何处,但我会去找她。”
淳清冷冷地扫视一眼他,“我师姐若是出事,你难辞其咎!”
话毕,他继续闯入绵绵如线的雨中,询问来来往往的路人。
他只以为师姐与云阙因攻擂赛结识为朋友,方才频频来往,因而听行诀说师姐为中毒的云阙寻药时,才会百思不得其解。
发现师姐消失的人还有扶慎,淳清只能找他商量。
所以淳清已然从扶慎那得知云阙便是负师姐之人。
云阙眉头紧蹙,淳清的话还在耳边停留。
他立刻去找长公主对质。
但忙着收拾行李的夏舒窃,居然淡然地肯定:“药是黑骑找来的,至于时漪在你毒发后的下落,我不清楚。”
云阙盯着她的脸,“你不知情?”
夏舒窃动作一顿,凤眸含着幽幽光芒,唇角勾起自嘲的弧度:“云阙,我不屑于勾心斗角的伎俩,也不屑于抢占功劳赢得你的好感,你我相识良久,还要质疑我的为人?”
云阙神情凝重起来。
如她所言,她的个性做不出小人行径。
可云阙还是觉得其中有蹊跷,除去长公主,他还能询问的便是行诀,但行诀和时漪一样不见踪影。
夏舒窃垂下的手掌紧握,指尖狠狠掐入掌心,借以强装镇定,以免被发现端倪。
为让他安下心去漠北,她劝说:“云阙,我会派黑骑去找她,其他的事你一概不用想,好好休息调整等待启程。”
“万中无一我也另有安排他人经营,待我们于北慕稳扎跟脚,再将万中无一的总部迁移过去,仍然还是交给你管理。”
在还没有确定时漪是否安全前,云阙自是不肯走。
“若出发前,还是没有时漪消息,届时公主不必等我。”
夏舒窃双唇嗫嚅片刻,忍不住问:“云阙,在你心中,北慕和她谁更重要?”
云阙没有斟酌:“她。”
夏舒窃很不是滋味地继续问:“如果错过此行,你再也回不了西夏,纵使如此,你还会坚定地选择她吗?”
云阙依旧笃定:“是。”
夏舒窃突然觉得所有的一切都索然无味。
她想起小时候曾养过一只猫,她给了猫无尽优渥的生活,可猫始终不与她亲近。有一天猫溜出去没有回来,她找到时,它成了渔民家的新成员,和那户人家十分亲近,不肯和她走。
她小时候不理解,哭了好几天,骂它是忘恩负义的小坏猫。
可如今想想,它只是单方面地被她饲养,它也有选择主人和朋友的权利,它可能只是喜欢吃鱼才留在渔民家。
夏舒窃背过身,抿了抿唇说:“云阙,三日后的辰时我会等你,可过了辰时,我便不再等你了。”
云阙回“好”。
经过她时,他补充一句:“公主金枝玉叶,自然有同样尊贵之人在北慕等您。”
夏舒窃垂下睫羽,“你和北慕太子是少年玩伴,但与我只是无比陌生的未婚夫。”
云阙低声:“陌生亦或熟悉,要等公主见过太子才能定夺。”
但尽管夏舒窃幡然醒悟,辰时不再等候的深意显而易见,可呼延赋却不同意云阙因为时漪留在西夏。
云阙态度强硬:“她是为救我才不知去向,我只有确保她的安全后才会回到漠北!”
呼延赋问:“就算见不到王爷最后一面?就算王妃还在苦等世子回去?”
云阙痛苦地合上眼睛,声音低哑:“我十三岁来到西夏,到如今过去整整十年,在雪国的年少记忆早就模糊,只有西夏深宫孤独的黑夜吞噬着我,唯独在好剑堂喊她一声师姐的短短日子,是我前二十多年最快乐自在的记忆。”
呼延赋目光一凝,脸上的神色瞬间变得深沉而难测。
他确实对时漪心怀歉意,那时没能再紧一点抓住她的手。
可就在云阙苏醒的当天,他收到密信,病重的安亲王仅凭一口气吊着,王妃因此悲痛成疾。
呼延赋立刻回信,向王妃透露世子将随和亲队伍回到漠北的好消息。
他感激王妃恩情,受王妃所托,世子在西夏待了十年,他也待了快十年,送世子重回北慕更成了他这些年的执念。
所以就算世子孤意留下,他也会想方设法让世子回到王妃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