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的月光像淬了冰,斜斜地泼在院墙上,把树影拉得老长,跟张牙舞爪的鬼似的。李长生躺在床板上,眼睛睁得溜圆,耳朵捕捉着院里的每一丝动静 —— 虫鸣渐歇,风声渐止,只有院门口那棵老槐树的叶子,偶尔 “唰啦” 响一声,像是有人踩在了落叶上。
他没真睡。从傍晚察觉到那道阴冷的目光开始,就知道今晚肯定有事。灶台上的菜刀被他挪到了床头,铁柄被手心的汗浸得发滑,冰凉的触感反倒让他脑子更清醒。
“咔哒。”
极轻的一声响,像是有人用细铁丝在拨门闩。李长生的心跳瞬间提到嗓子眼,右手握紧菜刀,左手悄悄掀开被子,脚无声地落在地上,赤着的脚底踩着冰凉的青砖,激起一阵战栗。
门闩又被拨了一下,这次更明显了,带着股试探的意味。外面的人很小心,呼吸都压得极低,可在这死寂的夜里,那 “呼哧” 声跟打雷似的,撞得李长生耳膜发疼。
“还挺专业。” 李长生心里冷笑。不是李浩那种草包能有的手法,倒像是常年干偷鸡摸狗勾当的惯犯。是李岩派来的?还是那个老乞丐?
他悄没声地挪到门后,贴着门板往外听。能听到布料摩擦墙壁的 “沙沙” 声,还有鞋底碾过碎石子的 “咯吱” 响,听动静,至少有一个人,就在院门外。
识海里的诛仙四剑微微转动,戮仙剑的红光比平时亮了些,带着股跃跃欲试的戾气。李长生深吸一口气,运转《混沌创始诀》,丹田的热流顺着经脉往四肢涌去,刚愈合的伤口泛起细微的痒意,那是气血加速流动的征兆。
“哐当。”
门闩终于被拨开了,发出声不大不小的脆响。紧接着,院门被推开道缝,道黑影像狸猫似的溜了进来,脚尖点地,几乎没出声。
黑影裹着件黑袍,脑袋罩在兜帽里,手里拎着个黑布包,看那样子像是想直奔李长生的屋子。路过水缸时,他脚步顿了顿,似乎在侧耳听屋里的动静。
李长生屏住呼吸,握紧菜刀的手关节发白。这黑影的身形不算高大,看着有点眼熟,尤其是走路时左肩微微下沉的样子,像是以前受过伤。
黑影确认屋里没动静,加快脚步往房门走来,手里不知何时多了把匕首,月光照在刃上,闪着冷森森的光。
就在他的手快要碰到门帘时,李长生突然踹出一脚!
“砰!”
门板像拍苍蝇似的拍过去,正打在黑影胸口。那家伙闷哼一声,像被攻城锤砸中似的倒飞出去,撞在院子中央的石磨上,“咚” 的一声巨响,石磨上的豆浆盆 “哗啦” 翻了,白花花的浆水溅了他一身。
“谁?!” 黑影又惊又怒,挣扎着爬起来,匕首在手里舞得飞快,兜帽被撞掉了,露出张蒙着黑布的脸,只露出两只瞪得溜圆的眼睛。
李长生没答话,借着踹门的反作用力冲了出去,菜刀带着风声劈向黑影的胳膊。他知道对付这种夜袭的不能手软,要么不出手,出手就得让对方失去反抗能力。
黑影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快,慌忙举匕首格挡。“当” 的一声脆响,菜刀劈在匕首上,震得黑影虎口发麻,匕首差点脱手。他踉跄着后退两步,看李长生的眼神多了几分惊惧:“你没睡?”
“等你呢。” 李长生的声音冷得像冰,手腕一转,菜刀改劈为削,直取对方持匕首的手腕。这招是他结合现代格斗术琢磨的,专打关节,简单直接,却最有效。
黑影显然没见过这种路数,慌忙躲闪,胳膊还是被刀刃划了道口子,“嗤” 的一声,黑袍被割开道缝,血珠瞬间涌了出来。
“找死!” 黑影彻底怒了,不退反进,匕首直刺李长生心口,招式狠辣,带着股子同归于尽的架势。
李长生能感觉到对方的灵力波动,比李浩稍弱,大概炼气三层的样子,只是气息虚浮,显然根基不牢。他冷笑一声,不闪不避,左臂猛地撞过去,同时右手的菜刀横着扫向对方腰眼。
这是典型的以伤换伤打法,也是李长生最擅长的。在前世的工地上打架,比的就是谁更狠,谁更不怕疼。
黑影没料到他这么疯,刺向心口的匕首下意识偏了偏,擦着李长生的肋骨划过去,撕开道血口。可他自己的腰眼结结实实挨了一刀,“噗” 的一声,黑袍被划开道大口子,疼得他龇牙咧嘴,手里的匕首都掉了。
“你他妈是疯子!” 黑影捂着腰后退,眼里的惊惧压过了愤怒。他本来以为是趟轻松的活,偷点东西或者抓点把柄,没想到这李长生跟头疯狗似的,完全不按套路出牌。
“彼此彼此。” 李长生抹了把肋下的血,疼得倒吸口凉气,可眼神却越来越亮,像闻到血腥味的狼,“深夜闯我院子,还带刀,不是想杀我吗?怎么怂了?”
他步步紧逼,菜刀在手里转了个圈,月光照在刀面上,映出他染血的脸,看着格外狰狞。
黑影被他逼得连连后退,退到院墙边没了退路,突然从怀里掏出个烟雾弹似的东西,往地上一摔!
“砰!”
一团黑雾 “腾” 地冒了出来,带着股刺鼻的硫磺味,瞬间笼罩了小半个院子。
“想跑?” 李长生早有防备,屏住呼吸的同时,猛地扑了过去,双手抓住对方的黑袍后领,用力一拽!
“嗤啦!”
黑袍的后襟被硬生生撕下一大块,露出里面灰扑扑的内衬。黑影借着黑雾的掩护,像兔子似的窜上墙头,“噔噔噔” 几下就没了影,只留下句狠话:“李长生,你给我等着!”
李长生没追。黑雾里看不清方向,而且他肋下的伤口还在流血,追出去容易吃亏。他捡起地上的黑袍碎片,用菜刀挑着晃了晃,黑雾渐渐散去,院子里只剩下豆浆和血混在一起的怪味。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李长生啐了口带血的唾沫,把菜刀扔在地上,捂着伤口蹲下身,捡起那片撕下来的黑袍。
布料是粗麻布,摸着手感粗糙,边缘还打着补丁,看着挺普通。可当李长生凑近闻了闻,眉头突然皱了起来。
这布料上除了血腥味和硫磺味,还带着股淡淡的草药味 —— 不是普通的金疮药,是种混合了苍术和艾叶的味道,有点像... 有点像坊市药摊常用的驱蚊包味。
更奇怪的是,布料的内侧有块磨得发亮的补丁,用的线是深蓝色的粗棉线,针脚歪歪扭扭,看着特别眼熟。李长生猛地想起,上次在坊市遇见的那个老乞丐,袖口就有块一模一样的补丁,也是用这种蓝线缝的。
“是他?” 李长生心里咯噔一下。那老乞丐白天还在巷口蹲着,晚上就来偷袭?他图啥?难道是为了那株枯草?
可再仔细想想,又觉得不对。老乞丐的身形比这黑影高大些,而且走路时右腿有点瘸,刚才那黑影明明是左肩有伤,步伐也挺稳。
“不是老乞丐...” 李长生捏着黑袍碎片,又闻了闻。除了草药味,还有股淡淡的汗味,带着点馊味,像是很久没洗澡 —— 这味道,跟李浩的跟班李狗蛋身上的味有点像!
李狗蛋也是左肩有伤,上次被李长生打了一拳,好几天抬不起胳膊。而且他是李浩的狗腿子,李岩派他来报复,也说得通。
可李狗蛋那草包,有本事用铁丝开门闩?有本事用烟雾弹?还能在炼气一层的李长生手下走这么多招?
“都不像...” 李长生把黑袍碎片揣进怀里,眉头拧成个疙瘩。这布料既像老乞丐的,又像李狗蛋的,却又都有不对劲的地方。
他低头看了看肋下的伤口,匕首划得不算深,但血还在往外渗,得赶紧处理。刚要转身回屋,突然注意到黑影刚才掉落的匕首还在地上。
李长生捡起匕首,掂量了一下。这匕首是铁打的,刃口不算锋利,柄上缠着圈破布条,末端刻着个模糊的 “李” 字 —— 是李家子弟常用的制式匕首。
“果然是家族内部的人。” 李长生心里有了数。外人不会用这种刻着李家标记的匕首,更不会对李家的布局这么熟悉,能精准找到他的小院。
可到底是谁?李岩的心腹?还是那个老乞丐混进了李家?
李长生回到屋里,找出小翠送的金疮药,往肋下的伤口上撒。药粉碰到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却也让脑子更清醒了。
他把黑袍碎片铺在桌上,借着月光仔细看。布料上沾着点黄黑色的粉末,不是硫磺,倒像是... 像是某种矿石粉末。李长生捻起一点闻了闻,有点土腥味,还有点金属味 —— 这味道,他前几天在坊市的矿石摊闻到过!
“坊市... 矿石摊...” 李长生的脑子里突然闪过个念头。那个卖枯草的老乞丐,摊位旁边就是个卖矿石的,当时他还看到老乞丐跟摊主讨了块碎矿石,揣进了怀里。
难道那黑影不是老乞丐,而是矿石摊的人?可对方为啥要偷袭他?
或者说,是有人同时接触过矿石摊和李家子弟,既有李家的匕首,又有坊市的草药味?
李长生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这黑袍碎片像个拼图,把坊市和李家、老乞丐和李浩一脉都联系了起来,背后似乎藏着个更大的局。
他走到窗边,撩开窗帘一角往外看。巷子里空荡荡的,只有月光洒在青石板上,泛着冷光。远处传来打更人的梆子声,“咚、咚” 两下,已是二更天。
刚才那黑影跑了,会不会去搬救兵?李长生摸了摸怀里的黑袍碎片,心里拿定主意。不管这人是谁,既然敢来,就肯定会再来。
他把匕首藏在枕头下,又把菜刀放在门后,然后盘膝坐在床上,开始运转《混沌创始诀》。肋下的伤口在灵力滋养下慢慢止血,那股熟悉的热流流过伤口,带着酥麻的痒意。
识海里的四柄剑影还在缓缓转动,绝仙剑的青光似乎比平时亮了些,剑身上的纹路隐约可见,像是在分析那黑袍碎片的气息。
“不管你是谁,” 李长生在心里默念,眼神变得锐利起来,“敢来招惹我,就得付出代价。”
窗外的月光慢慢移动,照在桌上的黑袍碎片上,把布料的纹路映得格外清晰。那块用蓝线缝的补丁,在月光下像只眼睛,静静地盯着李长生,仿佛在诉说着什么秘密。
夜还很长,李长生知道,今晚只是开始。那个潜入者背后的人,很快就会露出马脚。而他要做的,就是养好精神,等着对方再次上门。
毕竟,猎物已经闯进了陷阱,猎人有的是耐心。
李长生闭上眼,继续修炼,只是识海里的剑影,转得比平时快了些。那片黑袍碎片带来的熟悉感,像根刺,扎在他心里,逼着他尽快找出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