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队驶抵临海关,关外早已人山人海。自发前来迎接的民众手持 “民之喉舌,国之脊梁”“实学兴邦,先生归来” 的木牌,青衫学子列队前排,见汽车驶来,纷纷躬身行礼,掌声与欢呼声响彻关隘内外。不少百姓提着自家酿的米酒、蒸的麦饼,争相往车旁递,车窗摇下,陈珏一一颔首致谢,目光扫过一张张质朴热切的面庞,心中暖意涌动。
一路向北,所经州府县城,皆有民众夹道相迎。有的在路边摆上清水瓜果,有的举着简易标语伫立凝望,车队行至何处,欢呼便追随至何处。地方官员虽碍于政令避嫌,不敢公然出面,却暗中吩咐下属沿途照料,确保车队通行无阻。这一路的热烈,无关权位,只关民心,让陈珏愈发坚信,自己所坚持的道路从未走错。
三日后,车队驶入上江地界。远远便望见天民学派总部的青瓦飞檐,林逸风、李儒梦、宁如月等人已率核心成员与学子们在门外等候。汽车停稳,陈珏脚步踏在熟悉的青石板路上,鼻尖萦绕着校园内草木的清香,连日来的疲惫瞬间消散。
“玉修,欢迎回家。” 林逸风快步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眼中满是欣慰与释然。李儒梦颔首微笑,宁如月递上一杯温茶:“先生一路劳顿,先歇歇吧。” 学子们围在四周,虽难掩激动,却恪守秩序,只是目光灼灼地望着他,仿佛见到了主心骨。
踏入阔别已久的书房,案几洁净,阳光透过窗棂洒在书页上,尘埃在光柱中轻舞。
这里没有朝堂的尔虞我诈,没有舆论的唇枪舌剑,只有久违的宁静。陈珏指尖抚过案上的空白纸卷,心中积郁的思绪如泉涌般迸发,京城数年的宦海沉浮,让他看清了大华体系的沉疴;这场风暴的起落,让他明晰了革新的方向。
接下来的日子,陈珏彻底沉下心来。他谢绝了所有应酬,每日埋首书房,时而奋笔疾书,时而与林逸风等人探讨实学,将两世所学与大华国情相结合。他整理出《实学纲要》,系统阐述农桑、格物、律法、水利等学科的实践之道;修订《天民》旧篇,融入对阶层冲突、民心向背的新思考;更写下《民生策论》,详细规划如何让实学惠及底层,打破资源垄断。
陈珏将前世了解的《资本论》《实践论》《矛盾论》《宣言》《纲领》等等进行了系统的融合,更加符合这个世界的国情实际,毕竟教员早就提出了要进行本土化,实行拿来主义迟早会水土不服,只有立足本国实际、符合国情的理论,才能真正指导实践并取得成功。
书房的灯常常彻夜通明,映照着陈珏专注的身影。偶尔,陈珏也会走到校园中,看学子们在实验室钻研格物之理,在田垄间实践农桑之术,在讲堂上辩论律法之道,眼中满是希冀。这方小小的校园,如今已是革新的火种聚集地,而他笔下的文字,正将这火种的光芒,播向更广阔的天地。
北疆的禁令虽束缚了他的脚步,却挡不住思想的传播。《实学纲要》《民生策论》一经刊印,便通过盟友渠道传遍大华,各地学子争相抄写,开明乡绅纷纷捐资办学,连部分偏远州府的官员也暗中推广实学课程。
世家虽仍在暗中提防,却也无力阻止这股思潮的蔓延。他们渐渐发现,失去朝堂权柄的陈珏,反而卸下了束缚,以笔为刃,在思想的战场上,开辟出了更广阔的疆土。而上江的这片宁静之地,正成为撬动旧秩序的支点,孕育着改变大华命运的新生力量。
陈珏归返上江次年,依旧埋首书斋,《实学纲要》增补三卷,《民生策论》细化至州府实操层面,诗词之作愈发稀少。网络上,世家不再刻意针对,民众关注点亦被新事分流,这位曾搅动朝野的学者,渐渐淡出大众视野,唯有天民学派内部,深知他在为革新事业沉淀更坚实的理论根基。
兜兜转转一年,变故猝然发生。入秋某日未时,上江珑璟府天民中学突发大火。彼时学子正于课堂授课,西侧斋舍率先起火,风助火势蔓延极快。因应急通道被杂物堆积,灭火器年久失效,且师生应急培训流于形式,众人慌乱中难寻逃生之道,最终酿成十余人伤亡、二十余间校舍焚毁的惨剧。
消息传至学派总部,陈珏正伏案修订《实学纲要?格物篇》,手中毛笔骤然落地,墨汁溅染纸卷。他猛地起身,脸色惨白,五六年前金陵那场失火犹在眼前,彼时他便痛定思痛,要求所有天民系学堂增设应急课程,每月演练、每季排查,不料今日竟重蹈覆辙,且伤亡更重。
“备车!” 陈珏声音沙哑,不等随从回应,已大步冲出书房。
抵达天民中学时,火势已被扑灭,焦黑的校舍断壁残垣,空气中弥漫着草木与焦木的混合气味。幸存学子缩在操场角落,神色惶恐;伤亡者家属围在警戒线外,哭声震天。陈珏拨开人群,踏入火灾现场,目光扫过堵塞的通道、锈蚀的灭火器、未启封的消防栓,拳头攥得指节发白,怒火与痛心交织,几乎站立不稳。
林逸风紧随其后,面色凝重:“初步查明,起火源于斋舍电路老化,加之应急措施全未落实……”
“够了!” 陈珏打断他,声音低沉却带着震人的力量:“六年前金陵,我便说过,应急之事,人命关天,容不得半分疏忽!演练流于形式,隐患视而不见,这不只是疏漏,更是渎职!”
接下来三日,陈珏坐镇中学,亲自主持复盘调查。逐一询问师生、核查台账、勘验现场,最终形成的调查报告字字沉重:电路维护逾期半月、应急通道被教具杂物长期占用、上月应急演练仅为拍照留痕、负责安全的学官擅离职守。
善后工作紧锣密鼓推进:陈珏带头捐出半数俸禄,学派拨付专项抚恤金,安抚伤亡者家属;组织学子临时迁入总部闲置校舍,确保课业不辍。面对前来问责的家长,他躬身致歉,字字恳切:“是我督导不力,未能护住学子周全,身负重托,此后必以性命担保,绝不让此类惨剧重演!”
悲痛过后,陈珏当即下令,在全学派掀起 “应急教育强化月” 行动,照搬实学 “务实求真” 宗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