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阳事了,陈珏很快便启程返回了中江。
这次除了陈珏自己,结伴同行的还有林逸风。
此次林逸风已经处理完了京城林派事务,将林派日常的维护交给了自己的儿子林沐阳,自己则是赶赴上江,正式接任天民学派的山长之职。
悄无声息的回到了上江,没有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陈珏便乘坐上周崇留在机场的车返回了天民学派的驻地。
上江的秋雨裹挟着寒意袭来时,他们乘坐的车正沿着盘山公路蜿蜒而上。
车轮碾过积水,溅起高高的水花,打在车窗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林逸风突然按住车窗按钮,冷雨瞬间扑进车厢,打湿了他膝头的羊毛毯。“停车吧,我想走走。” 他的声音沙哑而坚定。
陈珏有些惊讶地看向老人,但还是示意司机停车。车门打开的瞬间,寒风裹挟着雨丝扑面而来,陈珏不禁打了个寒颤。
林逸风缓步走下车,他的身影在雨幕中显得格外单薄。山路铺满暗红的枫叶,被雨水泡得发胀,林逸风的鞋尖碾过枯叶,发出细碎的脆响。
这一刻,陈珏忽然想到,选择上江这种苦寒之地作为天民学派的驻地,或许不是一个好主意。
“秋生自古以来便让人心生萧瑟啊,岁数大了,就是容易悲春伤秋。”
出神的望着远山,回过神来看到陈珏与李逸雅正担忧的看着自己,不禁笑道。
“不打紧,咱们继续启程吧。”
天民学派的山门在雨雾中若隐若现,宛如仙境中的楼阁。宁如月举着油纸伞奔来,伞面上滚落的水珠溅在水洼上,溅起一连串的水花,就像是她如今的心情,满是欣喜的说道:“先生,你回来了啊!”
看到迎接自己的宁如月以及李儒梦众人,陈珏笑着打声招呼。
陈珏笑着点点头:“回来了,还是在自己的家里舒服啊。”
一踏进山门,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连日里的疲惫仿佛被这山水间的灵气一扫而空,整个人精神一振。
“先生你快些回去休息吧,晚上还有一场庆功宴呢。” 宁如月说道。
“什么庆功宴?” 陈珏有些好奇地询问。
李儒梦从一旁走过来,脸上带着笑意:“哈哈,当然是这次学统在外大胜山西崔氏,大涨我天民声势,于情于理都应当庆贺一番。”
陈珏皱了皱眉头:“这个,没有什么必要吧。胜败乃兵家常事,一次胜利说明不了什么。”
“有必要,自然是有必要的。”
林逸风走过来,笑着拍了拍陈珏的肩膀,四周的人纷纷行礼。
老人的手掌有些冰凉,透过衣服传递到陈珏的皮肤上:“玉修啊,别看我们天民学派最近搞得声势浩大,大有席卷华国之势头,但是这些都是虚的,全靠着你一个人的热度在顶着,根基虚浮。”
一群人簇拥着林逸风,向学派内部走去。
林逸风一边走,一边仔细打量着周围的一切,时不时提出一些问题。行至人工湖畔,一池荷花早已凋零,腐烂的莲蓬低垂在水面,偶尔有冷风吹过,残叶与细雨相互摩擦,发出沙沙的哀鸣。
可能是陈珏在高考之中凭借一篇《爱莲说》,为莲花赋予了意向,在北山留下一首《小池》,打响了名气,在西湖又写出一句‘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因此天民学派自然热爱荷花,在人工湖之中栽满了荷花,整个华国说起荷花第一个想到的也必然是陈珏。
“现在的学派,就像是那些网络上的热点爆点,看起来无人能及,但是都是无根之萍,只要沉寂一段时间,网络上自然会被其他的热点代替,而这就是我们所面临的第一个挑战。” 林逸风站在湖边,望着残荷,语气沉重地说道。
他转过身,目光落在陈珏身上:“人这一生,就是起起落落,任谁也不能一直走顺路,就像你自己写的那首《蜀相》中说的,‘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就连诸葛丞相那种天纵奇才也会遇到回天乏术的时候,更何况是我们。你能明白我说的意思吗?”
陈珏神色认真地点点头:“林公,我明白。不如意事常八九,可与人言无二三,这世间本就没有一帆风顺的道理。”
林逸风眼中闪过一丝赞叹与欣慰:“你能明白自然是最好了,不过我说的,不只是这个意思。我是要告诉你,无论遇到什么困难,都不要放弃,要坚定自己的信念走下去。你未来的路还很长,我来天民学派,就是相信你有能力在一条路上走的更远。”
陈珏心中一震,看着身旁的林逸风,此刻老人就像是在教导自己学生的老师,目光中满是期待与信任:“林公放心,我选定的路,一定是要走到最后去看一看的。无论如何,也会求一个结果。”
林逸风轻轻叹了口气,回身迎着夕阳,看着被金色浸染的荷花池与远山,喃喃自语般的说:“我的路快要走完了,你的路还有很长。玉修,真的很感激你,在我人生中最后的这段路上能与你相伴。”
他的声音渐渐低沉:“我可能是等不到那一天了,如果今后,你真的能够走通这条路,一定不要忘记,在我的坟前和我说一说。”
“林公……” 陈珏想要说些什么,却被林逸风抬手打断。
“真想亲眼看一看啊,你描绘的天下大同。”
林逸风喃喃自语,怅然地看着即将消逝在山后的最后一缕余晖。
“林公,雨晴了。”
忽然,陈珏发现,外面的雨已经停了。
“是啊,雨停了。”
林逸风整理心情,紧了紧身上的衣服,深秋的山风,已经有些萧瑟起来。
可能是因为雨过天晴,有可能是乌云被吹散,又或许是因为达利园效应,原本已经落入山下的夕阳,奇迹般的再度绽放了光芒。
金色的余晖,将远山与荷花池渲染成金色,璀璨耀眼。
天民学派的众人远远地看着那站在荷花池水榭中的一老一少,影子被夕阳拉得老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