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踏入了另一个星球,这是苏婉踏入真正南极大陆的第一感受。北方高原的严寒与风雪在此刻显得几乎“温和”。这里是一片纯粹的、压倒性的白。天空与大地被无垠的冰盖连成一片,刺目的光线从各个角度反射而来,即使有布条遮挡,依旧让她泪流不止,眼球如同被针扎般疼痛。风不再是呼啸,而是变成了一种持续的低沉咆哮,带着足以瞬间冻结血液的寒意,试图将她这唯一的异类撕碎或同化。
孤独感在这里被放大到了极致。没有生命的痕迹,没有植物的点缀,甚至连岩石都深埋在数百米厚的冰层之下。只有她一个人,在这片亘古死寂的白色荒漠上,拖着一道很快就会消失的足迹,艰难前行。
脑海中“起源之心”的坐标是唯一的方向,那个可能由秦风留下的“K -> V”标记是唯一的变数。她小心地调整着方向,在遵循坐标大方向的前提下,略微偏向东南,目光锐利地扫视着任何可能不自然的迹象。
补给是最大的问题。最后一颗手雷被她贴身珍藏,那是最后的威慑,也是与北方、与秦风最后的物理联系。水壶依靠融化积雪补充,但这极其消耗她本就不多的燃料(几块从废弃营地找到的固态酒精)和体力。食物……几乎断绝。她只能依靠之前积攒的、少得可怜的能量棒碎屑和一种近乎冥想的方式降低消耗。
每一步都像是在与大地争夺生命。脚下的冰面并不总是坚实,有时会突然下陷,冰冷的雪沫瞬间灌满靴子,带来刺骨的疼痛和冻伤加剧的风险。她必须时刻用那根充当手杖的工兵铲试探前方,速度慢得令人绝望。
夜晚……如果这几乎永恒的白昼中偶尔加深的灰暗能被称为夜晚的话,变得更加难熬。气温会骤降到难以想象的程度,她只能寻找冰雪堆积形成的浅窝,蜷缩起来,用所有能覆盖的东西裹住自己,依靠着体内微弱的热量和脑海中同伴的身影对抗那无孔不入的冰冷。
(她在寒风中颤抖,意识模糊地低语):“林默……你说过……南极的星空……很美……可惜……现在只有白夜……”
链接依旧死寂。但她总觉得,林默能“听”到。就像她能感觉到,秦风一定还在某个地方,顽强地活着,等待着。
几天后,她在一处巨大的、如同被利斧劈开的冰山裂隙边缘,有了发现。那不是一个标记,而是一小片被某种利器从衣物上割下的、深色的人造纤维布料,半埋在裂隙边缘的雪堆里。布条边缘参差不齐,像是被强行撕扯下来的,上面还沾染着早已冻得发黑的、细微的血渍。
苏婉的心揪紧了。是搏斗的痕迹?是秦风试图留下线索时受的伤?还是其他不幸的遇难者?
她蹲下身,仔细观察。布料的材质粗糙,符合“血狼”成员的穿着特征。血渍的位置……她回想起秦风被捕时,腿上那触目惊心的伤口。
希望与担忧同时在她心中翻涌。这至少证明,押送秦风的队伍,可能真的经过了这个方向!那个“K -> V”的标记,可信度大大增加!
她将这块染血的布条小心收起,和那颗手雷放在一起。这些微小的、来自同伴的痕迹,是她在这片白色地狱中,除了坐标之外,最重要的精神给养。
她站起身,望向东南方。那里是“V”指向的方向,是未知,但也可能是找到秦风,或者至少是找到更多线索的方向。
坐标指向正南,而线索偏向东南。
她必须做出选择。
没有犹豫太久。她深吸一口冰寒彻骨的空气,调整了方向,毅然朝着东南方前进。
速度,必须再快一些。她不仅要与时间赛跑,与严酷的环境赛跑,还要与可能正在遭受折磨的同伴的命运赛跑。
孤身,白夜,无尽的冰原。
她的征程,注定与温暖和安逸无缘,唯有背负着所有重量,一步步,凿穿这寒冷的寂静,去追寻那渺茫的、却不容放弃的希望。
身影再次消失在茫茫雪白之中,只留下风永恒的咆哮,以及一道执着指向东南的、很快就会被抹去的足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