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走出雪国都城废墟时,脚下的青石板缝里正钻着几株嫩草芽。风裹着雪粒子打在脸上,却不冷,反而带着点晒透的暖——那是阳光穿过云层的温度。他抬手摸了摸胸前的轮回镜,镜身温凉,像花梦瑶从前贴在他胸口的手。掌心的雪花印记还在发烫,里面雪无情的残魂似刚醒的小猫,爪尖轻轻挠着他的神魂。
远处传来脚步声。
楚天抬头,看见两个裹粗布衫的老人互相搀扶着站在土坡上。为首的老太太攥着块木牌,牌上刻着歪歪扭扭的“雪国遗民”四字,指节泛着青白。“楚大人……”她声音哑得像砂纸擦过木板,身后老头赶紧扶住她的腰,“我们……我们找了您三天。”
楚天走过去,拱手:“老人家不必多礼。”
老太太抹了把眼角,从怀里掏出个油布包。布包展开,里面是块巴掌大的银甲碎片,边缘还沾着幽蓝的残魂气息——是雪无情死前与幽冥大长老交手时崩飞的。“雪大人临去前说,要把这个给您。”老太太抽了抽鼻子,“她还说……您是能扛住一切的人,别替她难过。”
碎片刚触到楚天掌心,一股熟悉的剑意顺着血脉窜上来。那是雪无情练了三十年的“雪魄剑意”,冷冽如冰锥,却又带着点茉莉香——是她从前插在发间的茉莉簪子味。楚天喉结动了动,指尖摩挲着碎片上的裂痕:“她……最后一剑是朝谁砍的?”
“幽冥大长老的喉咙。”老头接口,眼眶发红,“雪大人说,就算魂飞魄散,也得断了那老东西的咽喉,不让他碰您。”
楚天攥着碎片的手青筋暴起。他想起雪无情最后站在镜面上的样子,银甲染血,却笑着冲他点头。原来那不是诀别,是她把最后的力量,都揉进了这枚碎片里。
马蹄声就是这时撞进耳朵的。
风清雪骑着匹黑马冲过来,裙角沾着草屑,脸还白着——显然伤没好全。她跳下马就拽住楚天的胳膊,指甲掐进他皮肤:“你去哪了?我们找遍了整个废墟!”月天姬跟在后面,手里攥着个白瓷瓶,见楚天没事,才松了口气:“这是雪国的‘冰心草膏’,能压你燃烧魂魄的灼痛。”
楚天接过瓷瓶,指腹蹭过瓶身的霜痕。他忽然觉得,这一路的孤独都散了——不是一个人在扛,是有两个人,愿意跟着他往最黑的地方走。
“幽冥大长老的残魂,被雪无情的魂力净化了。”他说,“但我需要雪魄莲,不然魂魄的裂痕好不了。”
月天姬眼睛亮了:“西边极寒之地的冰窟里有!雪魄莲是雪国圣物,千年一开,能修复神魂裂痕,连轮回镜的反噬都能压下去。”她顿了顿,指尖绞着袖角:“但冰窟里有守护兽……雪国情兽,皮毛能挡法术,爪子能撕虚空。”
楚天笑了,抽出焚天剑。剑身上的铭文泛着红光,像在回应他的战意:“那就去会会它。”
极寒之地的风裹着冰碴子,割得人脸生疼。三人站在冰山脚下,仰着头看那道裂开的冰窟——入口冒着幽蓝的寒气,像只睁着的冷眼睛。
月天姬捏了个诀,指尖弹出缕月华。月华探进冰窟,很快缩回来,带着丝腥气:“它在里面,醒了。”
楚天提剑迈步。雪地上结着层薄冰,他每走一步,脚下都泛起裂纹。风清雪跟上,掌心凝聚着雪灵气:“我先上,用御雪术冻住它的皮毛。”
话音未落,冰窟里突然传来一声吼。震得头顶的冰棱簌簌往下掉。紧接着,一只巨兽撞破水面跳出来——浑身覆盖着冰甲,背上的骨刺比剑还长,眼睛是烧红的炭,盯着他们。
“雪国情兽!”月天姬喊,“它的冰甲能反弹法术,别用术法!”
巨兽扑过来,爪子带起的风刮得人睁不开眼。风清雪闪身避开,双手结印,周围的雪突然凝成无数细针,往巨兽的冰甲缝里钻。细针扎进冰甲,发出滋滋的响,巨兽吃痛,甩头撞向风清雪。风清雪旋身掠起,发间的银簪射出,精准扎进巨兽的眼睛。
“嗷——”
巨兽惨叫着用爪子拍向风清雪。楚天及时冲过来,焚天剑劈出,火焰剑气斩在巨兽的爪子上。冰甲被烧得融化,露出里面暗紫色的肉,渗着蓝血。巨兽发狂,尾巴横扫,扫出一道冰墙。楚天用轮回镜挡住,冰墙撞在镜面上,碎成漫天冰晶。
月天姬退到一边,指尖凝聚着月华,往巨兽的腿上缠:“它的腿是弱点!”
楚天点头,提剑跳到巨兽背上。焚天剑刺进它后颈的软肉,巨兽疯狂甩动脑袋,想把他甩下来。楚天咬着牙,剑刃往深处刺,直到碰到巨兽的脊骨。巨兽终于不动了,庞大的身子砸在地上,溅起一片雪雾。
雪魄莲就长在冰窟最深处的水池里。
花瓣是半透明的白,像用雪雕成的,每片花瓣上都凝着细小的冰珠。楚天伸手去摘,花瓣刚碰到指尖,就化成一团白雾,钻进他的掌心。那股温暖的气息顺着手臂蔓延,他只觉得魂魄里的裂痕在慢慢愈合,掌心的雪花印记也不烫了——里面的雪无情残魂,似乎更清晰了,像在他神魂里笑着。
“好了。”月天姬凑过来,摸了摸他的额头,“魂力稳定了。”
楚天握着轮回镜,镜面上花梦瑶的虚影正在挥手。她穿着从前的月白裙,发间插着茉莉簪,笑着说:“我等你。”
楚天笑了。他知道,花梦瑶的魂魄,又稳了一点。
回到南域时,太玄门残部的人正守在南域山门外。为首的林萧看见楚天,跪下来喊“大人”。他身后站着百余个穿太玄门服的弟子,手里握着残破的旗子,眼里都是光。
“我们打听到,玄黄去了源界。”林萧抬起头,脸上带着恨,“他在源界布置了阵眼,要开启大门,让源界的‘大人’进来。”
月天姬皱起眉:“源界?”
“是九荒上面的界面。”林萧解释,“里面的生灵靠吞噬下界生机活着,幽冥教是他们派来的先头部队。玄黄……他是源界‘冥府君’的弟子。”
楚天握紧拳头。原来从一开始,玄黄就不是什么“长生殿主”,只是个棋子。而他们要对抗的,是整个源界的贪婪。
“我们要去源界。”楚天说,“阻止他开启大门。”
林萧眼睛亮了,跪下来磕了个头:“我们跟你去!太玄门的仇,雪国的仇,都要报!”
深夜,楚天坐在山门顶上。风清雪端着盏茶过来,坐在他旁边。月光洒在她脸上,把她的睫毛染成金色。
“在想什么?”她问。
“想花梦瑶,想雪无情。”楚天喝了口茶,“想源界的那帮杂碎。”
风清雪靠在他肩膀上,声音很轻:“会赢的。我们一起。”
楚天笑了,握住她的手。他能感觉到她手心的温度,能闻到她发间的茉莉香——和雪无情的一样。
这时,轮回镜突然发光。镜面上浮现出两个虚影:花梦瑶穿着月白裙,笑着挥手;雪无情穿着银甲,指尖转着剑。两个女人同时说了句话,声音重叠在一起:“我们等你。”
楚天望着镜面,心里忽然有了底。他抬头看月亮,月亮很圆,像雪国废墟里的雪粒子,像花梦瑶的茉莉簪,像雪无情的银甲碎片。
第二天清晨,队伍集结在南域山门外。
楚天站在最前面,看着眼前的三百多人——太玄门残部、雪国遗民、还有一些自发来帮忙的江湖人士。他举起焚天剑,剑身上的铭文泛着红光:“我们这次去源界,不是为了杀多少人,是为了守护。守护我们的家人,守护我们的家园,守护那些还没被长生迷了眼的人!”
人群里爆发出喊叫声:“守护!守护!守护!”
风清雪站在他旁边,手里举着太玄门的旧旗。月天姬站在另一边,指尖凝着月华。雪国遗民举着木牌,上面刻着“雪国不灭”。太玄门弟子喊着“楚大人”,声音里带着血性。
队伍出发了。
他们沿着南域的官道往西走,风里带着希望的味道。楚天走在最前面,听着身后的喊叫声,摸了摸胸前的轮回镜。他能感觉到,花梦瑶和雪无情的气息,就在他身边,陪着他往前走。
远处,一道黑影站在山头上,盯着队伍。黑影穿着幽冥教的黑袍,手里握着枚黑色的令牌——是幽冥令。他的嘴角扯出个冷笑,转身消失在树林里。
而队伍里的人,还在喊着“守护”,朝着源界的方向,一步一步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