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黄踉跄后退,长生镜从他手中跌落,镜面布满蛛网般的裂纹。他不可置信地盯着楚天,仿佛第一次认识这个年轻人。
“你……你竟然真的……”他咳出一口鲜血,染红了胸前的道袍,“为了两个女人的残魂,不惜燃尽自己的本源……这不符合逻辑……不符合长生殿的利益!”
楚天拄着焚天剑,单膝跪地,大口喘着粗气。胸口的残碑印记黯淡如风中残烛,全身的骨骼都在发出哀鸣。刚才那一击,几乎抽干了他所有的生命力。
“利益?”楚天抬起头,脸上溅满玄黄的鲜血,笑容却异常灿烂,“在你眼里,万物皆有利益。在我眼里,她们是活生生的人,是我要守护的人。这就够了。”
他挣扎着站起身,一步步走向祭坛。
月天姬和风清雪早已冲上前,一左一右扶住了他。月天姬的素手按在楚天背后,源源不断的月华灵力渡入他体内,修复着他受损的经脉。风清雪则沉默地捡起地上的焚天剑,剑身上的血迹被她轻轻擦去。
祭坛之上,雪无情和花梦瑶的魂体静静悬浮,如同两盏即将熄灭的灯。幽冥锁链的痕迹还残留在她们的魂体上,那是玄黄留下的诅咒。
“她们的魂魄受损严重。”月天姬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玄黄的幽冥之力,会不断侵蚀她们的意识,若不及时净化,不出七日,便会魂飞魄散。”
“我来试试。”楚天接过月天姬递来的一枚散发着清凉气息的丹药,吞入腹中。一股生机之力瞬间流遍四肢百骸,他感觉自己活了过来。
他走到雪无情魂体面前,伸出手。
“楚天……”雪无情的魂体发出微弱的声音,带着一丝解脱的笑意,“我守住了雪国……也守住了……对你的承诺……”
话音未落,她的魂体便开始消散,化作点点冰蓝色的光尘。
“不要!”楚天厉喝,伸手去抓,却只握住一把虚无的风。
他不甘心。
他燃烧神魂,引动残碑,不是为了救一个虚无的魂体回来,而是为了那份守护的意志!
“雪无情!”他闭上眼,眉心那股雪国之运的力量涌出,化作一道温凉的气流,包裹住那些光尘,“你的守护,我接下了!”
光尘没有消散,反而缓缓汇聚,在楚天掌心重新凝聚成一个模糊的、只有巴掌大小的银色虚影。那是一套小巧的、残缺的银色甲胄。
正是楚天在雪国故地,曾见过的那副残留的银甲!
原来,这才是她留下的,最后的守护。
楚天握紧这副微型银甲,一种难以言喻的厚重感传入心底。这是雪无情一生的信念,如今,成了他的东西。
“她……她没走。”月天姬和风清雪都惊讶地看着这一幕。
“她的魂散了,但守护的意志,被我以残碑之力凝聚,封印在了这甲胄之中。”楚天沉声道,“它会一直提醒我,守护的意义。”
他收起银甲,又转向花梦瑶。
花梦瑶的魂体比雪无情要稳定一些,但同样黯淡。她静静地看着楚天,美眸中没有恐惧,只有一种深切的眷恋和迷茫。
“楚天……”她轻声呼唤,声音如同梦呓。
“我在。”楚天走到她面前,看着这张曾无数次出现在梦中的脸,“我带你回家。”
他伸出手,准备将她也收入掌心。
就在这时,花梦瑶的魂体忽然剧烈波动起来!
一股不属于她的、阴冷而邪恶的意志,从她魂体深处苏醒!
“桀桀桀……楚天……你以为你赢了?”
一个沙哑的声音,竟是从花梦瑶的口中发出!
她的魂体瞬间被一层浓郁的黑气笼罩,眼神变得怨毒而疯狂!
“玄黄没告诉你吗?”这股意志狂笑道,“花梦瑶的轮回镜诀早已走火入魔,她的三魂七魄,早就被我种下了‘噬心种’!她活着,是你的软肋。她死了,这颗种子就会引爆,让你神魂俱灭!”
楚天如遭雷击,僵在原地。
月天姬和风清雪脸色大变。
“怎么会这样……”月天姬失声惊呼。
原来,玄黄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用雪无情威胁楚天。他用雪无情,只是为了引楚天出手,暴露他“守护”的弱点。而花梦瑶,才是他真正的杀招!
这颗“噬心种”,才是悬在楚天头顶,真正的催命符!
“哈哈哈!楚天,你输了!”那邪恶意志操控着花梦瑶的魂体,狞笑道,“要么,看着她魂飞魄散,要么,和她一起死!选一个吧!”
楚天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他能感觉到花梦瑶本体的意志还在挣扎,被那股邪恶意志死死压制,发出无声的悲鸣。
“楚天……别信……”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传递出一个微弱的信息。
“闭嘴!”邪恶意志大吼一声,花梦瑶的魂体顿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七窍中渗出漆黑的血液。
“楚天,你若敢毁我分身,我就让她形神俱灭!”邪恶意志威胁道。
楚天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再睁开时,眼中的痛苦与挣扎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决绝的平静。
“你想怎样?”他看着那被操控的花梦瑶魂体,声音没有一丝波澜。
“很简单。”邪恶意志狞笑,“废掉你一半修为,自断一臂,然后自废神魂,我就放了她。否则,你们两个,今天都得死!”
这是一个屈辱到极点的条件。
废掉修为,等于断了自己的长生路。自断一臂,更是奇耻大辱。
月天姬和风清雪都愤怒地看着那邪恶意志,却无计可施。对方的修为远在她们之上,而且操控着花梦瑶的命门。
楚天沉默了。
他看着花梦瑶痛苦挣扎的魂体,又看了看掌心那副雪无情的银甲。
守护……
不是要牺牲一切去满足敌人的条件,而是要在绝境中,找到第三条路。
“好。”楚天忽然笑了。
邪恶意志一愣:“你答应了?”
“不。”楚天摇了摇头,“我是说,你的算盘,打得真好。”
话音落下的瞬间,楚天不退反进,残碑印记爆发出最后的、也是最璀璨的光芒!
他没有去攻击花梦瑶,而是将所有力量,都灌注到了焚天剑上!
“以我残魂为引,以我道心为祭,焚!”
一剑斩出!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只有一道朴实无华的、带着金色火焰的剑光。
这道剑光,没有斩向花梦瑶,而是斩向了她魂体上,那颗正在疯狂扩散的“噬心种”!
邪恶意志大惊失色:“不!你敢毁我的分身!”
但已经晚了。
那剑光看似微弱,却蕴含着楚天对守护之道最纯粹的理解。它能斩断执念,能净化邪秽,更能破除一切虚妄的术法!
“嗤啦——!”
剑光精准地刺入那颗“噬心种”,如同烧红的烙铁刺入腐肉。邪恶意志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那颗种子瞬间被净化、蒸发!
随着“噬心种”的消失,操控花梦瑶的那股邪恶意志,如同无根的浮萍,迅速溃散!
“不……我的分身……我的计划……”
花梦瑶的魂体剧烈颤抖,随即,那股怨毒和疯狂褪去,恢复了最初的清明与虚弱。她看着楚天,眼中满是泪水和不解。
“楚天……我……”
“没事了。”楚天收剑,走上前,轻轻抱住她的魂体,“都过去了。”
邪恶意志彻底消散,只留下一缕残音在山巅回荡:“楚天……你赢了这一时……长生殿主……不会放过你的……”
声音消散,不周山巅,只剩下满目疮痍和三个筋疲力尽的人,以及两缕亟待拯救的残魂。
月天姬走上前,看着楚天怀中的花梦瑶魂体,沉声道:“噬心种虽被净化,但她们的魂体依旧脆弱。我们必须尽快找到安全的地方,为她们重塑灵体,否则……”
“我知道。”楚天点点头,目光坚定,“我们去南域,找风清雪的师门。”
那里,有南域最好的灵地,最适合疗养魂魄。
他抱着花梦瑶,月天姬则小心翼翼地将雪无情的微型银甲封印在一个玉瓶中。三人化作流光,消失在不周山巅,向着遥远的南域飞去。
……
南域,落枫镇。
一间隐蔽的山间木屋内,药香弥漫。
花梦瑶和雪无情的魂体,被安放在两枚温养魂魄的玉晶之中,正在缓慢地吸收着月华与地脉的灵气。
楚天、月天姬、风清雪三人守在屋外。
“暂时安全了。”风清雪看着屋内,轻声道,“但重塑灵体,需要大量的灵药和时间。”
“我有。”月天姬道,“月神族宝库中,有‘九转还魂草’和‘固魂玉髓’,足够修复她们的魂体,甚至能让她们短暂地显化真身。”
“那就尽快动手。”楚天说道,“我不能让她们的魂体再受一丝损伤。”
三人达成共识,准备前往月神族。
然而,就在这时,楚天的残碑印记,毫无征兆地再次发烫!
一道比之前更加阴冷、更加怨毒的信息,如同跗骨之蛆,直接钻入他的脑海!
“楚天……你以为逃到南域就安全了?”
“你怀里的两个女人,只是开胃菜。”
“我已经在你所有在乎的人身边,都种下了‘噬心种’。”
“你的朋友,你的亲人,你所珍视的一切……”
“都会成为你的催命符。”
“等着吧,破界者。游戏,才刚刚开始。”
信息消失,楚天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他猛地看向屋内的玉晶,又看了看身旁的风清雪和月天姬,眼中闪过一丝彻骨的寒意。
玄黄败了,但他并未输。
他用一种更恶毒、更无解的方式,宣告了战争的继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