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黄。”
楚天的声音,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剑,斩破了长生殿前死一般的寂静。
这声呼喊,不仅仅是对殿主的挑衅,更是一种宣告。宣告他,楚天,这个从南荒废墟中走出的复仇者,这个身负太初龙印与残碑意志的破界者,已经站在了这位源界至高存在面前。
他挑战的,不是长生殿的权威,而是整个九荒界颠倒黑白的历史!
风清雪站在他身后,素手紧握着那半块温润的玉珏,清冷的眸子凝视着那扇紧闭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殿门。她能感觉到,随着楚天这声宣告,一股令人灵魂都为之凝固的恐怖威压,正从殿门之后缓缓苏醒。
那不是灵力,不是气势,而是一种……更高层次的“存在”本身带来的压迫。如同蝼蚁仰望苍天,凡人窥见神只。
“咔嚓……”
殿门上,那古老而繁复的纹路,如同活了过来。一条条由光与暗交织的龙凤虚影开始游动,一股沛莫能御的法则之力,化作两只遮天蔽日的巨手,猛然将整片广场连同楚天与风清雪,狠狠地按向地面!
“轰!”
大地崩裂!
他们脚下的白玉广场,如同脆弱的瓷器般碎裂开来,无尽的裂纹向着四面八方蔓延。楚天双足猛跺,太初龙气与残碑之力同时爆发,化作一道金色与黑色交织的光罩,才勉强抵住了这股下坠之力,但两人依旧被死死地压在废墟之中,动弹不得。
这仅仅是开门的“问候”。
玄黄,连身影都未曾出现,便已展现了身为神皇的无上威严。
“楚天,你很不错。”
一个声音,突兀地在他脑海中响起。
那声音苍老而威严,带着一丝仿佛经历了万古岁月的淡漠,却又蕴含着不容置疑的至高意志。
“一个从尘埃中爬起的蝼蚁,竟能一路走到这里,还敢直面本座的威严。”
“本座欣赏你。”
“可惜,你终究是错的。”
“你守护的,不过是本座棋盘上,一颗注定要被牺牲的棋子。”
“而你,也不过是本座用来验证‘长生’这道命题的……有趣‘变量’。”
楚天双目赤红,猛地抬头,透过破碎的广场,望向那高不见顶的殿门。
“玄黄!你藏头露尾,算什么神皇!”
“有本事,就走出这龟壳,与我一战!”
“呵呵……”
脑海中的声音发出一阵轻笑,仿佛听到了最好笑的笑话。
“本座若想走,这九荒界,何处不是本座的领域?”
“不过,既然你如此渴望,本座便满足你。”
“让你见识一下,何为真正的……神!”
话音落下的瞬间,楚天与风清雪身前的废墟猛然炸开!
不是爆炸,而是一种空间的撕裂!
一道无法用言语形容的、仿佛连接了古今未来的金色门户,在他们面前轰然洞开!
门户之后,不是殿堂,不是仙境,而是一片混沌的星海!
一颗颗星辰在寂灭,一个个世界在诞生,无尽的法则锁链在其中沉浮、断裂、重组。
那是一片神国!
是玄黄力量的显化,是他意志的延伸!
一道身影,从那金色门户中缓缓走出。
他一出现,天地瞬间失色。
他身着一件玄金色的皇袍,袍上绣着日月星辰、万兽奔腾的古老图腾。他面容俊朗,眼神深邃,仿佛蕴含着一个宇宙的智慧与沧桑。他只是静静地站着,便自有一股统御万界、俯瞰众生的无上气度。
他就是玄黄。
源界之主,长生殿的创立者,九荒生灵命运的……主宰。
“凡人,你见过了神。”
玄黄的目光落在楚天身上,带着一丝审视,如同神只在打量一件有趣的造物。
他并未释放任何灵力,但那股源自生命层次上的绝对压制,却让楚天感觉自己像一只随时会被捏死的虫子。
“神?”楚天咧嘴一笑,笑容中充满了不屈与疯狂,“不过是一个窃据了两界,玩弄众生的窃贼!一个靠吞噬九荒生灵魂魄,才能苟延残喘的……可怜虫!”
“放肆!”
玄黄的眼神终于冷了下来。
“蝼蚁,你竟敢用如此污秽的词汇,亵渎你的神皇?”
他缓缓抬起手,五指并拢,对着楚天轻轻一握。
“在本座面前,你没有资格妄议。”
“给我……跪下!”
没有法则攻击,没有灵力冲击。
仅仅是一个意念。
楚天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源自灵魂深处的命令传来。他的双膝,不受控制地弯曲,竟真的要对着这座神国,对着这个男人,屈膝跪下!
这是神权!是至高意志的直接碾压!
“休想!”
楚天怒吼,胸口的残碑印记与眉心的龙印同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一股苍茫、古老的气息从他体内冲天而起,硬生生抗衡着那股跪伏的意志!
他的骨骼在呻吟,他的神魂在颤抖,但他没有跪!
他用尽全力,维持着自己作为“人”的尊严!
“哦?”
玄黄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为更加浓郁的兴趣。
“残碑与太初之龙的血脉……果然有趣。”
“竟能让你拥有片刻的反抗意志。”
“但这也到此为止了。”
他五指猛然握紧!
“砰!”
楚天的膝盖,重重地砸在了破碎的白玉地面上,鲜血染红了身前的尘埃。他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丝鲜血,用尽了全部力气,才没有彻底屈服。
“看到了吗?”玄黄的声音带着一丝怜悯,“这就是差距。是凡人与神的差距。是你无论如何挣扎,都无法逾越的……天堑。”
“放弃吧,楚天。”
“将残碑交给我,本座可以赐予你一个满意的结局,让你成为我长生殿的……第一护法,永享长生。”
这是一个极具诱惑力的条件。
长生!
对于任何一个九荒修士来说,这都是终极的梦想。
风清雪紧张地看着楚天,手心的玉珏都渗出了冷汗。
但楚天,却缓缓地、一字一顿地笑了起来。
“长生?”
“用千万生灵的性命,用九荒世界的未来,换来的……虚假永生?”
“抱歉,我不稀罕。”
“而且,你也给不了我!”
“找死!”
玄黄终于失去了耐心。他原本只想以绝对的实力碾压,让楚天臣服,却没想到这个男人的意志,竟如此坚韧,甚至……愚蠢!
“既然你如此执着于寻死,那本座便成全你!”
“让你见识一下,何为真正的……长生术!”
玄黄缓缓抬起手,掌心之中,出现了一朵金色的莲花。
那莲花并非实体,而是由无数玄奥的符文与法则丝线构成,散发着一股沁人心脾的异香,仿佛蕴含着天地间最本源的生命气息。
“此乃‘永恒花开’,是我亲手炼制的无上神通。”
“它能逆转生死,能重塑肉身,能让枯朽的灵魂,重新焕发生机。”
“楚天,你可知,这朵花,是用何物祭炼而成?”
玄黄的声音,如同魔鬼的低语。
“是用九荒界,每隔百年,自然枯死的那些生灵的……集体魂念,温养了数万年,才得以绽放。”
“它代表的,不是生,而是……死亡的循环,是长生的基石。”
“现在,本座将它赐予你。”
“用你的灵魂,来浇灌它吧!”
金色莲花,化作一道流光,瞬间出现在楚天面前。
那股异香扑鼻而来,楚天只觉得自己的神魂都在欢呼雀跃,伤口的剧痛在消退,枯竭的法力在恢复。只要他伸手触碰,他不仅能活下来,甚至能瞬间突破到更高的境界!
这是一个致命的诱惑!
任何一个渴望力量,渴望复仇的人,都难以抵挡!
风清雪惊呼:“楚天,不要!那是邪术!”
但楚天却异常清醒。
他看着那朵美丽的金色莲花,残碑的记忆碎片疯狂涌现。
他想起了天裂之灾,想起了那些坠落的星辰,想起了玄黄那句“本座窃据了九荒”。
这朵花,根本不是什么神通!
这是玄黄力量的体现,是他“吞噬”与“掌控”九荒生死的象征!
触碰它,不是获得力量,而是将自己的灵魂,彻底变成玄黄的……养料!
“多谢你的‘赏赐’,玄黄。”
楚天非但没有伸手,反而露出了一个冰冷的笑容。
“但你的长生之道,是建立在亿万生灵的尸骨之上。”
“我楚天,就算是死,也绝不会……与你同流合污!”
“冥顽不灵!”
玄黄眼中杀机一闪。
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罚酒,那便将你彻底打碎,再重塑成我的一部分吧!
他掌心的金色莲花,光芒大盛!一股股恐怖的、仿佛能将灵魂都融化的金色火焰,从中喷涌而出,瞬间将楚天吞噬!
“啊啊啊——!”
剧痛!
难以言喻的剧痛!
楚天的护体龙气与残碑光罩,在那金色火焰面前,如同纸糊的一般,瞬间被撕裂!
火焰,直接灼烧在他的神魂之上!
他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被一点点地融化、分解,变成那金色莲花的一部分!
“楚天!”
风清雪凄厉地大喊,手中的玉珏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化作一道冰蓝色的光柱,试图冲破神国的壁垒,救援楚天。
但,一切都只是徒劳。
那光柱,在靠近金色神国的瞬间,便被一层无形的光膜弹开,消散于无形。
“清雪……”
楚天在无尽的痛苦中,听到了风清雪的呼喊。
他看到了她焦急而绝望的脸。
他想起了父母临终前的嘱托,想起了妹妹楚月,想起了叶孤舟,想起了大雷音寺……想起了所有因他而牵连的人。
他不能输!
他不能就这么……堕落成和玄黄一样的怪物!
就在他的意识即将彻底消散的刹那——
他胸口的残碑印记,与眉心的太初龙印,同时爆发出一股决绝的、同归于尽般的璀璨光芒!
“吼——!”
一声不似人声的咆哮,从他灵魂深处炸响!
“破界……血脉,吞噬!”
“残碑……意志,镇压!”
“我楚天……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一股源自生命最原始、最纯粹的反抗意志,从他破碎的神魂中冲天而起!
这股力量,不蕴含任何法则,不借用任何外力,仅仅是……属于“楚天”这个个体的、不屈的灵魂本源!
金色莲花与金色火焰,仿佛遇到了天敌,猛地一滞!
楚天的神魂,在这股意志的支撑下,非但没有被彻底吞噬,反而如同回光返照一般,爆发出璀璨的光芒!
“这是……”
神国之中,玄黄那俊朗的面容,第一次出现了真正的动容。
“以自身灵魂为薪,燃己道之火,来对抗神权意志……”
“有趣的……不屈的灵魂。”
“楚天,你真的……让本座……很感兴趣。”
他没有再继续攻击。
因为他知道,再用法则碾压,只会让这个有趣的“变量”彻底破碎。
他收回了金色莲花。
那笼罩着楚天的无尽痛苦,瞬间消失。
楚天浑身浴血,神魂重创,如同断线的风筝,从神国门户中跌落出来,重重地摔在长生殿前的广场废墟上,昏死了过去。
风清雪连忙冲过去,将他紧紧抱在怀中,泪水无声地滑落。
“楚天……楚天……”
她探了探他的鼻息,虽然微弱,但终究还活着。
神国门户缓缓关闭,玄黄的身影再次变得模糊。
在彻底消失前,他的声音,再次在楚天与风清雪的脑海中响起。
“楚天,你败了,但你又赢了。”
“你让我看到了……‘变数’的真正含义。”
“本座会记住你的。”
“下次再见时……希望你的灵魂,还能如此……滚烫。”
声音消散。
玄黄走了。
长生殿前,再次恢复了死寂。
只有风清雪抱着昏迷的楚天,坐在冰冷的废墟中,望着那扇仿佛能吞噬一切的殿门,美眸中,充满了迷茫与……更加坚定的光芒。
她知道,一场席卷整个九荒,甚至波及源界的……真正战争,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