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还未凉透,路灯散发着橘黄的暖光,他们的身影一高一低,交叉的双手始终牵在一起。
“周时谨,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不然为何用缠人的视线盯住她,却又一言不发?
还有他频繁滚动喉结,眼里都要灼伤了,却不敢亲过来!
没办法接受更亲密的接触了吗?
他的隐忍克制,会让他很痛苦吗?
他处处照顾她,喜欢的眼神根本就藏不住。
但他第一次约会时会因为他生出过分的心思而抱歉。
他会说爱人之间身体的吸引是不好的事。
结合他说的讨厌人体接触,陈麦宁似乎有一点了然,却不知道该不该问清楚。
周时谨拉住她,那双眼布满渴望,又带着害怕。
“我想抱着你,可以吗?”
周时谨心里在滋生新的心魔,他不敢吐露。
在这些分别的日子里,他不止一次的想,要是她能一直在他身边就好了。
今天,他甚至不想跟她有片刻的分离。
他会趴在床前盯着她看一个小时,如果不是担心她饿到,他觉得他能看到地老天荒。
把她困在身边吧,以爱为名。
这样她就永远只有自己了。
他无数次的想亲她,却被脑海里那肮脏的声音喝止。
它说,“别动她,你会玷污了世界上最纯净的姑娘。”
那道声音越来越大。
可他真的好想知道,和她接吻,是不是自己也能变得干净无瑕。
她对他的吸引力,不亚于深海潜航者看见的唯一光亮。
他渴望这光照耀自己,又担心这光去照耀别人。
陈麦宁不知道他心里的纠结,他的眼神看起来很挣扎。
她主动靠到他胸前,被他紧紧的圈入怀中。
“你需要我的时候,我都会在的。”她说。
这声音在夜色里很是动人,就连昏黄的路灯都闪动了一下。
那你可以主动的亲我吗?
周时谨有些唾弃自己,好像她的主动,就可以让他脑海里的声音消失一样。
他以前没想过他在遇见喜欢的人时会是什么样,现在是知道了,他变成了一个胆小鬼。
最终他只是弯腰把她抱起来,圈占似的把人控制在怀里。
她的耳朵贴着他的心脏,那里是他所有情绪的秘密出口。
急促的节奏,比任何语言都更诚实的道出他的在意。
路灯下的身影不再是并立的两人,只余一道沉稳的步伐,越走越远。
*
虞庆烨深夜接到周时谨的电话有些诧异,他们从不在非工作时间联系。
“抱歉,这么晚打扰你。”
“没关系,你有什么想说给我听的吗?”
“虞医生我谈恋爱了。”
虞庆烨顿了下,这是大半夜虐狗来了?
“恭喜你,是那次谈到的姑娘?”
“嗯,她很好,我越是跟她在一起,越是喜欢那放松的惬意。我喜欢牵她的手,喜欢拥抱她,但我不敢亲吻她。”
“那个时候你在想什么呢?”
“想更靠近她,却怕把她弄脏。”周时谨的声音很低落。
“最近生理性的洁癖好些了吗?”
“和她在一起的时候会好。她出差了一周,我有些焦躁,这是以前没有过的情绪。”
“你在担心什么?”
“担心,她不回来。担心,外面的诱惑。”
“所以你觉得你妈妈是因为被外面诱惑了,才选了那样的生活吗?”
“她们不是一个人。”
“周时谨,你还记得你第一次听到的这个姑娘的声音吗?”
“坚定,干净。”
“你能分清她们两个人。你智商很高,很聪明。还记得你选我做你的心理医生的原因吗?我记得你说过,你被一叶障目了,只需要有人帮你提示,不需要帮你暗示。”
“是。”
“但我需要告诉你,怕把她弄脏只是你最表层的借口而已。你是畏惧亲密关系中涉及激情的部分吗?”
虞庆烨顿了一下,又补了一句,“我之所以用‘畏惧’这种有感情色彩的字眼,是因为你所有的语气都在这么表达。”
长时间的沉默。
周时谨在复盘他的所有行为和心理,虞庆烨耐心的等着他。
“所以我还是不够爱她吗?”
不然为何战胜不了心里的畏惧?
“不是不够爱,是你一直避而不谈的父亲出现了,他在影响你。”
他的父亲,平庸懦弱,哪怕他母亲频繁的出轨,他也只是不回家了而已。
直到她死,他都没回来看她一眼。
“我,只是想到了他第一次哀求我母亲的事情。所以我是在担心我会变成我父亲吗?”
“问问你自己在怕什么?你现在是怎么对待那个姑娘的?”
“对她好,照顾她,不想让她离开我的视线。她不会给我哀求的机会,怕她会像扔掉她的那个不干净的未婚夫一样,把我也扔掉。”
“那你跟她聊过吗?你的想法只是你的,不能代替她的想法。爱情有亲密,有激情,有承诺,你怎么知道她不会都给你呢?她退婚是因为她未婚夫出轨吧,那你会吗?”
“绝对不会。我要好好想想,尝试跟她聊一聊。”
“给你个忠告,把自己和父母切割干净吧。你和你喜欢的姑娘,跟他们没有关系。不要代入,潜意识也不可以。你每次都是自己整理你的心理状况,这次往内看,只看你自己,不要有任何人的影子。”
“多谢,我会的。”
“她是你说的那种坚定又干净的姑娘,能给你足够的安全感,勇敢一点,不要再逃避了。”
虞庆烨直到挂电话都没等到他正面的回应,只有一个再见。
不是每个人都有勇气凝视心里的深渊的。
智商,财富,社会地位,并不能给他们更多的勇气。
周时谨也意识到了自己虽然在陆陆续续的找心理医生引导,但是他并没有彻底的读懂自己。
包括刚才的对话,他都不觉得自己全部表达了内心的真实想法。
他是没办法通过一个心理医生治疗好自己的。
他总是从父母荒唐的男女关系里找到他洁癖的起因。
他的症结他清楚明白,他需要慢慢跟童年那个自己剥离。
这次他抛开一切,只看自己,却每每注意到旁边那个安静注视着他的麦宁,这让他很安心。
周时谨被折磨太久了,他多年的自察并不能救治他自己。
此刻却似乎触摸到了关键。
麦宁就像他的新支点。
陷入心理问题泥淖的人,最好的救治,是爱。
各种形式的爱。
书房里很安静,除了他的呼吸没有第二道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