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行道上还有点湿漉漉的,昨夜下过雨,地上好多槐树枯黄的叶子,熨帖的粘在地上。
陈麦宁还挺喜欢这样,人间风景,是随处可见的寻常。
阳光透过虬扎的枝干和树叶,正好照到她脸上。
这可能是未来有限的时间内,她都见不到的景色了吧。
情绪有些失落,触发了她的泪腺,泪滴迎着光,欲落不落。
哪怕她使劲仰着头,它最终还是顺着眼尾砸向了地面。
原来,一时伤感也会落泪。
好神奇。
她笑了笑。
也挺有趣。
她穿了一件鹅黄色的针织衫,里面是一件白色t恤。
浅蓝的牛仔裤紧紧的包裹着她的腿,白色的平底板鞋,干净的纤尘不染。
身旁传来滴滴的喇叭声,车窗不知道什么时候摇下来的,“陈麦宁?”
她转头看他,就连眼眶里都还包着泪。
“你谁啊?”陈麦宁觉得自己声音还算平稳。
“迟让。”
表哥的同学,姓迟,开车来接。
“你不是一个小时才到吗?”
“我说一会儿到。”语调偏慢,尾音还带着点轻佻的上扬。
“抱歉,我回家拿行李箱,你在这附近等我一下。”
原来有人1h的意思是一会儿。
那人一副不好惹的样子,耳朵上的耳钉闪着寒光,陈麦宁有点怕怕的。
她急匆匆的跑了几步,墨色的发丝有节奏的左右摇晃。
迟让咬了咬后牙槽。
操。
这小表妹被他吓哭了吗?
他这才低头看手里徕卡的显示屏,光影被他抓的很好。
那一束透过枝桠和树叶的阳光,微扬的下巴,眼尾那滴动人的泪,嘴角恰好勾起的笑。
迟让被那滴泪,摄去了心神,怎么有人哭的那么美!
比池涛发给他的照片里,可生动多了!!
拇指动了动,最终还是没有落在显示屏上。
他可不想跟个变态似的。
他耳边似乎还有她哽咽着说话的腔调,强装着无事发生的平静。
这小表妹不仅胆子小,还迟钝,自己从她小区门口跟了她几分钟都没被发现。
好像对自己按时到达还有些不满。
他迟让什么时候是这么好脾气的人了?
要不是看她哭了,他一准一脚踩下了油门。
拿出手机正准备跟自己那异姓兄弟发信息,发现之前发给小表妹的短信竟然写的1h!!!
他手滑了?
“我真是……”他拍了一下方向盘,出糗了。
陈麦宁拉着她墨绿色的行李箱,因为跑得太急,呼吸有些急促。
迟让下车帮她把行李放后备箱里,表情还欠欠的,
“小表妹!赶着投胎呢?”
陈麦宁抿了抿唇,克制住不让自己觉得委屈,“我不想让你等急了。”
“我,哎,哎,别哭,你想让池涛那小子说我欺负你吗?”
“我没哭。”陈麦宁在做最后的坚持,红着眼眶,不让泪掉下来。
又不是她的错,她怎么知道这人的计时单位和别人不一样!
迟让不敢看她的眼睛了,他觉得自己有些奇怪。
心虚的他摸了摸鼻尖,打乱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
“是我眼花,上车吧。”
陈麦宁扭头的瞬间,那泪滴再也撑不住掉了下来。
迟让的手背被那泪滴砸了个正着。
怎么跟硫酸似的,给他手背灼了个大洞。
他心里骂骂咧咧的,表情也不好看。
“真把我当司机了,坐副驾去!”他眼尾一挑,漂亮的单凤眼里像有刀子射出来。
陈麦宁心里一紧,刚摸上后车门的手,偷偷放下,急走一步,打开了副驾驶的门。
“迟,迟让,座位上有东西。”她干脆也不忍了,放任自己一边哭一边说话。
迟让大手一伸,徕卡相机被拿过来塞到后面的包里。
“我没骂你打你吧?怎么哭的这么惨!”
啧,搞的他竟然有点罪恶感了。
陈麦宁只觉得这人眯起眼的样子,像个坏痞子!
冷光混着上挑眼尾的桀骜,自带压迫感,像藏着锋芒的冷刃。
他还扎耳钉!
在她眼里,好学生是不会搞这些的。
尤其是说话,让她想起学校门口胡同里带着小弟耀武扬威的混子。
表哥的同学是什么校霸人设吗?
“是我,自己的问题。控制不住,想哭。呜呜呜,你别管我。”
呦,哭了还知道安慰人呢。
多哭会!
他倒是想知道这么一个小人儿,能哭多久?
陈麦宁觉得他不停的盯着自己看,简直不要脸!
幸好没让妈妈下楼送她,不然肯定会担心。
“别看我!”
“谁看你了,我看后视镜呢。”迟让才不承认自己确实每次都扫过她。
“为什么哭?不想坐我的车?我不飙车,看你吓的。”
他舔了舔嘴唇,心里又骂了自己一声。
这小表妹有毒吧!
“我好了。”
迟让只一眼就看直了,那微红的眼睛,湿漉漉的睫毛,抖啊抖,润着哭意。
想让她继续掉泪。
这想法一闪而过。
“你看我了,你,你,呜呜呜……”
陈麦宁觉得刚才他很想打哭她,情绪一激动又开始掉泪。
迟让心里爽了,这泪掉他心坎里了,还有这哭腔,差点给他听的有反应了。
他咬住腮肉,尽量不让自己笑出声。
“小表妹,每天哭几回?”
“……”
“不会从早哭到晚吧?”
“有情绪了才哭,吵架吵不过想哭,吵架没发挥好也想哭。”
陈麦宁解释了一下,她才不是从早哭到晚!
“那我也没跟你吵架啊,怎么也委屈成这样了?”
“你发信息说1小时才到,结果就一会你就到了,我零食都没买。”
他还很凶,很吓人,像随时猎杀小白兔的豹子,她就是那小白兔。
迟让没想到竟然还真是他的事。
“是我手滑了。我和池涛,我俩正通话呢,听他妈妈说让捎带上你,我这不就来了嘛。”
他异姓兄弟小表妹的家,距离他家有点近,就隔了两条大街。
“不怪你,是我太敏感了。”
稍微一点情绪都能感知到,就像燃点低的磷,稍稍一点温度就会自行燃烧。
自己习惯了还好。
别人的看法,她会尽力克服。
毕竟不喜欢眼泪的人更多,因为眼泪是弱者的代名词。
她可能只能做个别人眼里的弱者,一个情绪不稳定,随时失控的人。
但她不能自己也这么想,她要学会跟眼泪共存。
原主最终折磨了一辈子,那就她来试试吧,她想知道自己能不能做的好一点。
她又笑了!
迟让靠路边停了车。
整个人往副驾驶侧着身,左手还搭在方向盘上。
看似漫不经心的,却直勾勾的盯着陈麦宁还没落下去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