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在无边黑暗中沉浮,如同溺水之人,每一次挣扎都带来更深的窒息感。破碎的经脉、枯竭的丹田、撕裂的神魂……焚血燃魂丹的反噬如同永无止境的酷刑,反复碾磨着他残存的意志。
但比这肉身与神魂的痛苦更甚的,是那如同冰锥般刺入灵魂深处的、名为“失去”的剧痛。
师尊……
那个会在他遇险时骤然出现的身影,那个在众目睽睽下将他护在身后的身影,那个在迷雾中精准点出敌人弱点、与他并肩的身影,那个……最终燃烧了自己、将他推开生路的身影……
她消失了。
在他的怀里,一点一点,变得冰冷,僵硬,直至生机彻底断绝。
这个认知,比死亡本身更让他恐惧,更让他……无法承受。
不!
一声无声的咆哮在他灵魂深处炸响!原本在反噬下趋于涣散的意识,竟被这股不甘与绝望强行凝聚!
他不能让她死!
无论如何!不惜任何代价!
前世今生的画面疯狂交错,恨意、疑虑、悔恨、还有那连他自己都未曾明了便已深入骨髓的依赖与牵绊,最终都化作了这唯一的、疯狂的执念——
救她!
就在这执念达到顶峰的刹那,一段极其晦涩、充斥着不祥与禁忌意味的信息,如同早已埋藏在血脉深处,被这极致的情绪所引动,猛地浮现在他近乎破碎的识海之中!
【九幽逆命契】!
以施术者心头精血与半数为代价,沟通九幽,逆转生死,强留残魂!然,天道不容,施术者将永受幽冥蚀骨之痛,且成功率……十不存一!失败,则施术者与被施术者,皆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一段段古老而扭曲的符文,带着令人灵魂战栗的气息,清晰地烙印在他的意识里。代价惨烈,成功率低得令人绝望。
但墨渊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几乎是在理解这禁术内容的瞬间,他那因反噬而几乎无法动弹的身体,竟爆发出了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力量!
他猛地挣扎坐起,不顾周身传来的、几乎要让他再次昏厥的剧痛,将怀中那具冰冷的身躯,小心翼翼地、如同捧着世间最易碎的珍宝般,平放在荒芜的地面上。
他的动作很慢,因为每一次移动都牵扯着千刀万剐般的痛苦。但他的眼神,却是一种近乎死寂的平静,一种将所有情绪——痛苦、悔恨、恐惧——都彻底焚尽后,剩下的唯一执念。
他抬起颤抖不止的右手,并指如刀,毫不犹豫地,狠狠刺向自己的左胸心口!
“噗嗤!”
皮肉被强行破开的闷响,在死寂的山谷中显得格外清晰。滚烫的、蕴含着生命本源与那丝特殊魔气的精血,瞬间涌出!
他没有丝毫停顿,蘸着那心头精血,开始在她冰凉的身躯周围,一笔一划地,勾勒那些扭曲、诡异、仿佛活物般蠕动的古老符文。
每一笔落下,他都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力在飞速流逝,神魂如同被无形的力量撕扯、灼烧。那所谓的“幽冥蚀骨之痛”已然初现端倪,如同有无数冰冷的毒虫钻入骨髓,啃噬着他的灵魂。
他的脸色迅速灰败下去,嘴唇干裂,眼神却亮得骇人,死死盯着指尖下逐渐成型的血色阵法。
不够……还不够!
仅仅是精血,还不足以撼动那冰冷的死亡规则!
他猛地一咬牙,眼底闪过一丝狠绝!他强行催动那几乎破碎的丹田,以及识海中残存的神魂之力,将其疯狂地灌注到那血色符文之中!
这是在透支他本就岌岌可危的根基!是在加速他的死亡!
但他不在乎。
随着他生命与神魂本源的疯狂注入,地面上的血色符文骤然亮起!散发出一种令人心悸的、仿佛来自九幽地狱的吸力与……微弱的、逆转规则的波动!
山谷内凭空刮起阴风,隐约有万千怨魂哀嚎的声音在四周回荡。
墨渊的身体开始剧烈颤抖,七窍之中都渗出了黑色的血迹,那是神魂与生命双重透支的征兆。但他勾勒符文的手指,却依旧稳定,精准,没有丝毫偏离。
他的目光,始终落在她苍白安静的容颜上。
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简单,纯粹,却支撑着他完成这逆天之举——
把她,带回来。
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无论前方是幽冥,还是永劫。
他,毫不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