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桌上的红烧肉泛着油亮的光,头顶的钨丝灯泡把每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谢爸爸突然放下筷子,铝制筷架在玻璃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他粗糙的食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搪瓷杯上的红星,杯里泡着的高末茶叶已经沉了底。
南边...他的目光扫过正在喂卫国的谢妈妈,声音压得更低了,xx那边又开始搞小动作了。墙上最新一期的《*旗》杂志封面被电扇吹得哗哗作响,七月十五日的日历页上还印着实现四个现代化的标语。
谢妈妈手里的调羹在蛋羹表面划出几道凌乱的痕迹。小九注意到她挽起的袖口露出上海牌手表,表带勒出的红痕随着脉搏微微跳动。
谢琦的解放鞋在水泥地上蹭出一道浅痕,是*山方向?他崭新的的确良军装衬衣口袋里别着两支钢笔,其中那支英雄牌的笔帽在灯光下反着光。
谢爷爷的酒杯地砸在五斗柜上,柜顶摆着的《毛选集》精装本震得晃了晃。这帮龟儿子!老人花白的寸头上沁出汗珠,右手习惯性摸向腰间——那里现在别着个半导体收音机。五三年*鲜,我们炊事班...他的余光瞥见丫丫正用印着为人民服务的搪瓷碗喝汤,话锋急转,吃饭!都吃饭!
小九感觉南嘉的塑料凉鞋轻轻碰了碰他的布鞋。他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指关节泛着不正常的青白色,连忙把手藏到桌布下。指甲已经变得尖利,把洗得发白的的确良裤腿勾出了丝。
尝尝这腊肉,谢妈妈的声音像绷紧的弦,服务社老张特意...院里的晾衣绳突然地断开,小辰晒的草药撒了一地。
这声响让凝固的空气松动了几分。谢爸爸夹了筷青菜放到老伴碗里,菜叶上的油花映着灯光:不说这些。小九,你那个防拐画册...他的话卡在喉咙里——少年面前的二米饭一口没动,筷子整齐地摆成字。
小九抬头时,灯泡在他眼里折射出奇异的光晕。他的瞳孔在强光下收缩成两道金线:我可以改良止血丹!掏出的笔记本是牛皮纸封面,上面还印着北氏中药研究所的红色字样。笔记里夹杂着从《赤脚医生手册》上剪下来的插图,加上我种的七叶一枝花,能缩短凝血时间...
先吃饭。谢琦的手掌覆上那本笔记,腕上的海氏表秒针走动声清晰可闻。笔记本边缘已经出现了细小的裂痕——那是失控的爪子留下的。
谢妈妈突然揭开高压锅,蒸腾的热气暂时模糊了所有人的表情。榆钱饭,她的声音从白雾后传来,小九天没亮就去后山采的。她用的铝制饭勺碰着搪瓷碗叮当作响,嫩绿的榆钱混着玉米面,散发着清香。
远处大喇叭正播放《祝酒歌》的旋律,被电风扇吹得断断续续。谢爷爷突然用筷子敲着碗边打起拍子,走调的歌声里,小虎和丫丫为最后一块腊肉争抢起来,油点子溅到小九手背上,烫得他尾巴骨一颤。
桌布下,小九摸到储物戒冰凉的表面。那里躺着三瓶贴着红字标签的瓷瓶,瓶底还沾着昨夜炼丹时的炉灰。他余光看见谢琦的左手在膝盖上无意识地画着等高线——那是他们在沙盘推演时的习惯。
(多年后小九整理谢琦的遗物时,在1978年的工作笔记里发现这样一段:7月15日。父亲透露前线急需止血药。小九改良的配方经测试,止血时间缩短至1分28秒。母亲连夜烙了五十张糖油饼,她说要送就送管饱的笔记背面粘着片已经发黄的榆钱,叶脉间还能看见细小的爪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