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金来源有问题？”
“张彪的钱来路不正？”
“这下糟了……”
周围的议论声瞬间变得嘈杂。
在这个对“投机倒把”、“非法收入”极度敏感的年代，任何与“不明资金”挂钩的事情，都足以致命。
张彪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眼中闪过一丝戾气，但他很快控制住，反而嗤笑一声，指着王志强的鼻子：“王副科长，你这话什么意思？我张彪的钱，每一分都干干净净！你有证据吗？没证据，这就是诬陷！”
“干干净净？”王志强仿佛抓住了必胜的把柄，腰杆挺直了几分，语气带着嘲讽，“张彪，你以前是干什么的，大家心里都清楚！你的‘兴华贸易公司’才开了几天？哪来那么多‘干净’的钱往外借？我看你这钱，不是走私就是投机倒把来的！唐莜莜用了你的钱，就是赃款！这性质就变了！”
他越说越觉得自己抓住了关键，转向带来的调查组成员，厉声道：“记录！重点记录！嫌疑人唐莜莜与有重大非法收入嫌疑的张彪存在大额资金往来，涉嫌洗钱或共同参与非法经营活动！这是重大突破！”
“你放屁！”赵铁柱怒吼一声，就要冲上去，被王老五死死拉住。
林婉华教授眉头紧锁，她虽然不熟悉地方上的这些弯弯绕绕，但也明白“资金来源不明”这个指控的严重性。
唐莜莜的心脏在胸腔里剧烈跳动，她千算万算，没料到对方会直接从张彪的资金来源下手，这一招确实狠辣！张彪的过去是洗不掉的污点，很容易被人拿来做文章。
“小因，深度分析张彪借给我那笔资金的可能合法来源，以及陈向东、王志强是否掌握任何关于张彪近期非法活动的实质性证据。”
【分析中……检索到张彪名下“兴华贸易公司”近期有三笔大额木材、山货出口贸易记录，手续齐全，依法纳税，利润可观。其借款给宿主的资金额度在合法贸易利润范围内。目标（陈向东、王志强）并未掌握张彪近期非法活动证据，其指控基于主观臆测及张彪过往历史。当前能量：443\/500。】
信息确认，唐莜莜心中稍定。对方是在诈唬！
她上前一步，挡在还想争辩的张彪前面，目光平静地看向王志强：“王科长，办案要讲证据。你说张彪的资金来源不明，请拿出证据。否则，这就是污蔑。至于我和张彪之间的借款，手续齐全，约定利息合理，属于正常的民间借贷行为，符合国家政策。难道只因为出借人过去有一些不为人知的经历，就连他合法经营赚来的钱，都不能用于正当借贷了吗？法律好像没有这一条吧？”
她的声音清晰而稳定，逻辑严密，一下子抓住了问题的关键——证据，以及不能因过往否定现今的合法性。
王志强被问得噎住，他确实没有张彪非法收入的直接证据。他脸色涨红，强词夺理道：“证据？我们自然会查！但现在，你们必须解释清楚这笔钱的来龙去脉！张彪，你说你的钱是干净的，敢不敢让我们查你的公司账目？查你所有的银行流水？！”
他这是企图扩大调查范围，拖张彪下水，搅浑水。
张彪眼中凶光一闪，他混迹江湖多年，最讨厌的就是被人查底裤。
但他看了一眼身旁镇定自若的唐莜莜，深吸一口气，压住火气，冷笑道：“查账？行啊！我张彪身正不怕影子斜！我的公司，每一笔账都清清楚楚，随时欢迎王副科长来查！不过，查账要有正规手续！你空口白牙一句话，就想查我的账？你以为你是谁？”
他混不吝的劲头上来了，反而将了王志强一军。没有确凿证据和正规程序，贸然去查一个手续齐全的公司，王志强也没这个胆子。
场面再次陷入僵持。
王志强骑虎难下，查，没正式由头；不查，这“资金来源不明”的指控就立不住脚。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观察的林婉华教授再次开口，她的声音带着学术权威特有的冷静和分量：
“王副科长，关于资金的问题，我认为唐莜莜同志说得有道理。法律讲究证据，不能搞有罪推定。既然目前没有证据证明张彪同志的资金来源非法，那么他与唐莜莜同志之间的借贷行为，就应当被视为合法。你们调查组的重点，似乎更应该放在举报信所提及的‘垄断市场’、‘压价抬价’等核心指控上，而不是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纠缠于枝节问题，甚至进行人身攻击。”
她的话绵里藏针，既点明了调查方向错误，又暗指王志强行为不当。
王志强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心里把林婉华恨得要死，却又不敢公然顶撞这位省里来的教授。
刘主任见状，赶紧再次出来和稀泥：“王科长，林教授说得对，咱们还是按程序来，先核实举报信的内容要紧。莜莜啊，你就先把咱们之前说的那些进货、销售的记录，给王科长他们看看，配合调查嘛。”
他试图将事情拉回“常规调查”的轨道，避免冲突进一步升级。
唐莜莜知道，今天不拿出点真东西，是过不了这一关了。她示意王老五去拿账本和合同。
很快，几大本厚厚的、用牛皮纸封面的账本，以及一叠叠盖着公章的合同，被搬到了临时搬来的桌子上。
唐莜莜亲自翻开账本，一页页展示给调查组的人看。
“这是所有与合作社员的山货、药材收购记录，时间、品类、数量、单价、经手人、社员签字或按的手印，全部在这里。各位可以随便核对，看看我有没有压价。”唐莜莜语气平稳，指着账本上清晰的字迹。
一个工商局的办事员凑上前，仔细翻看，又随机指了几个名字：“这几个人，我们现在能去找他们核实吗？”
“当然可以。”唐莜莜点头，“铁柱哥，你带这位同志去赵婶子、周叔他们家问问。”
赵铁柱应了一声，带着那个将信将疑的办事员下了山。
唐莜莜又拿起销售合同：“这是与县招待所、农业局食堂以及地区仁济堂药铺的供货合同。上面明确写明了供货品种、规格、单价、结算方式。各位可以看看，我的销售价格，是否符合市场规律，是否存在‘哄抬物价’。”
那几个商业局和工商局的人围过来，传阅着合同，低声交换着意见。合同条款清晰，价格虽然比供销社统销价稍高，但考虑到唐莜莜提供的药材品质更好、供应更稳定，完全在合理的市场溢价范围内，根本谈不上“哄抬”。
王志强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发现自己带来的这些人，在唐莜莜这套完备的账目和合同面前，根本找不到任何实质性的漏洞。
下山核实的那个办事员也很快回来了，对着王志强微微摇头，低声道：“科长，问了几家，都说唐莜莜给的价格比供销社高，结账也痛快，他们自愿卖的，没发现胁迫行为。”
事实胜于雄辩。
调查组的人面面相觑，气势明显弱了下去。
王志强额头冒汗，他知道，今天这调查，恐怕又要无功而返，甚至再次踢到铁板。他不甘心啊！姐夫那边还等着他“建功立业”呢！
就在这时，之前那个拿着照相机到处拍的年轻办事员，似乎又不甘寂寞，在堆放药材的棚子角落，发现了几包用旧报纸包着、没有贴任何标签的东西。
他像是发现了新大陆，兴奋地喊道：“王科长！您快来看！这里有几包不明物品！没有标签，没有说明！是不是私自加工的违禁药材？！”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被吸引过去。
王志强精神一振，立刻快步走过去，厉声质问：“唐莜莜！这又是什么？为什么没有合法标签？是不是你私自炮制、打算非法出售的假药？！”
唐莜莜看着那几包东西，脸色微微一变。
那是她根据父亲笔记和系统优化后，小批量试制的、准备用于治疗鸡瘟和几种常见牲畜疾病的中药粉剂，还没来得及申请正式的批准文号和制作标签。
没想到，在这个节骨眼上，被当成了“违禁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