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压抑的嘶吼打破了死寂,执法堂的铜门轰然洞开,数十名身披玄甲、面无表情的弟子如潮水般涌出,手中的拘魂索在地面上拖出刺耳的摩擦声。
“堂主有令!”为首的执法队长声音冷得像冰,“所有黑榜成员,立刻到中庭集合,接受‘血纹验心’!但凡查出被‘怨念污染’者,格杀勿论!”
命令如同一块巨石砸入平静的湖面,激起千层浪。
黑榜成员们,这些平日里桀骜不驯的亡命之徒,此刻脸上都写满了惊疑与恐惧。
怨念污染?
这是什么罪名?
但执法堂的凶威早已深入人心,无人敢于反抗,只能在玄甲弟子的驱赶下,如同被圈禁的牲畜,走向那片空旷的中庭。
林宇混在人群中,面色沉静,眼神却锐利如刀。
他能感觉到,一股无形的、粘稠的恶意正笼罩在整个执法堂上空,而这股恶意的源头,正是端坐在中庭高台上的那个男人——执法堂堂主,赤鳞。
赤鳞一袭红袍,面容阴鸷,亲自执掌着一枚血色玉印。
受测的黑榜成员被两人一组押上前,赤鳞口中念念有词,玉印凌空一顿,一枚扭曲如毒虫的血色符文便倏然射出,没入受测者的眉心。
“啊——!”
第一个受测的壮汉刚被血纹印上,便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嚎。
他浑身剧烈抽搐,皮肤下仿佛有无数条小蛇在窜动,双眼暴突,眼角竟渗出乌黑的血丝。
痛苦只持续了短短数息,他便如一滩烂泥般瘫软在地,人事不省。
“心志不坚,执念驳杂,带下去,关入水牢!”赤鳞冷漠地宣判,目光扫过下方骚动的人群,带着一种猫戏老鼠般的残忍快意。
接下来的景象更是惨烈。
每一枚血符落下,都必然伴随着撕心裂肺的哀嚎。
有的人尚能勉强支撑,有的人却当场七窍流血,气息断绝。
恐惧如同瘟疫,在黑榜成员中迅速蔓延。
林宇微眯着眼,暗中运转体内的熔炉。
在他独特的感知中,眼前的景象截然不同。
那些看似在“验心”的血纹,实则像一根根贪婪的吸管,正从那些受测者的神魂深处,强行抽取着某种最本源、最纯粹的力量——执念!
无论是对力量的渴望,对仇敌的憎恨,还是对生存的贪恋,这些强烈的情绪能量被血纹剥离后,化作一道道肉眼不可见的细微红线,悄无声息地汇聚向赤鳞的袖口。
而在那里,熔炉的感知清晰地捕捉到了一枚散发着极度阴寒气息的黑色玉牌。
是它!夜枭的信物!
林宇心中一凛。
他瞬间明白了赤鳞的图谋。
这根本不是什么验心,而是一场以检测为名,行掠夺之实的邪恶祭祀!
赤鳞在利用执法堂的权力,收割整个黑榜成员的执念,来喂养夜枭的信物!
他不动声色地调整着自己的位置,悄然靠近了人群中一个面色惨白、眼神闪烁不定的瘦削身影——影蛇。
趁着前方又一人惨叫倒地的混乱,林宇的指尖在袖中轻轻一弹,一道几乎无法察觉的气劲,裹挟着一句话,精准地钻入了影蛇的耳中。
“若不想沦为祭品,今夜子时,刑房见。”
影蛇的身体微不可察地一僵,他猛地转头,目光在人群中搜寻,却只看到一张张惊恐的脸。
很快,轮到了林宇。
他缓步上前,神色平静,仿佛对即将到来的痛苦毫无畏惧。
就在他即将走到高台前,赤鳞的目光例行公事般扫过他全身时,林宇像是被脚下的石子绊了一下,身体微微一晃,衣角不经意地从腰间一个不起眼的布袋上拂过。
一缕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灰色灰烬,从衣角飘落。
赤鳞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的目光如同鹰隼,死死锁定了那缕正在消散的灰烬。
那种独特的、带着阴冷与死寂气息的成分,他绝不会认错——那是被他亲手投下古井的毒尘!
“站住!”赤鳞的声音陡然变得尖锐而森然。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林宇身上。
“你,”赤鳞缓缓站起身,一步步走下高台,来到林宇面前,空气中弥漫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你身上,有不属于你的味道。”
林宇“恰到好处”地露出一丝惊慌,随即又强作镇定:“堂主明鉴,属下一直安分守己,不知……”
“是吗?”赤鳞冷笑一声,伸出手指,在林宇的衣角上轻轻一捻,眼中杀机毕露,“把他给我拿下!单独提审,我要亲自验一验他的心!”
林宇嘴角在无人察觉的角度,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他没有反抗,任由两名如狼似虎的执法弟子将他死死押住,拖向执法堂深处的刑房。
子时,刑房密室。
这里阴暗潮湿,空气中混杂着血腥与腐朽的气味。
墙壁上挂满了各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刑具。
赤鳞早已在此布下了一座更为复杂、更为强大的血纹大阵,地面上,一道道血色纹路交织成网,散发着不祥的红光。
“说吧,”赤鳞坐在主位上,居高临下地审视着被绑在刑架上的林宇,“你究竟是谁派来的棋子?”
林宇抬起头,眼神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看来,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赤鳞眼中闪过一丝暴虐,他双手猛然结印,厉喝道:“那就让我亲自到你的脑子里,看个究竟!”
话音刚落,地上的血纹大阵骤然亮起,悬浮在空中的血符嗡嗡作响,瞬间化作九道血色锁链,如九条择人而噬的毒蛇,发出尖锐的破空声,狠狠刺入林宇的太阳穴!
难以想象的剧痛如山崩海啸般袭来,仿佛有无数根钢针在脑海中疯狂搅动。
但林宇的识海深处,早已被一层无形的系统壁垒牢牢守护。
他强忍着肉体的痛苦,心念一动,主动释放出了一丝精心伪造的记忆。
一幅模糊而混乱的画面在赤鳞的感知中展开:一个戴着青铜雷纹面具的神秘人,正站在熊熊燃烧的火焰前,将一份名单投入火中。
火光映照下,名单上几个名字清晰可见,赫然是黑榜中几位权势滔天的高层!
“雷面客……果然是你们!”赤鳞看到这幅画面,发出一阵癫狂的狞笑,贪婪与兴奋让他的脸庞都扭曲了,“我就知道你们这些老东西不甘心!让我看看,你们还藏着什么秘密!”
他迫不及待地催动袖中的黑色玉牌,一股更为强大的吸力顺着血色锁链,疯狂地涌向林宇的识海,企图强行深挖出更深层的真相。
然而,就在这一刹那,异变陡生!
那枚吸收了太多执念,本已处在饱和边缘的黑色玉牌,在赤鳞这毫无节制的催动下,终于突破了临界点。
“嘎——!”
一声凄厉尖锐、如同乌鸦临死前的悲鸣,从玉牌中猛然爆发!
赤鳞脸上的狞笑瞬间凝固。
他惊恐地看到,手中的玉牌迸发出刺目的黑光,一股他无法控制的、磅礴如海的怨念洪流,竟顺着他与玉牌的联系,疯狂地倒灌回他的体内!
“不!”
赤鳞的双目瞬间充血,变得一片赤红!
他的皮肤上,一道道蛛网般的血纹疯狂蔓延开来,青筋如蚯蚓般在皮下蠕动。
他发出一声痛苦至极的狂吼,整个人被一股黑气包裹,身体开始发生恐怖的异变。
“你说谁是祭品?!”他死死盯着林宇,声音扭曲得不似人声,“我才是夜枭!我才是规则!”
他根本不是夜枭的耳目,而是被选中承载夜枭力量的“容器”之一!
他吞噬他人执念,只是为了延缓自身被怨念彻底吞噬反噬的命运!
而现在,一切都失控了!
“吼!”
狂暴的嘶吼声中,赤鳞的身体被彻底撕裂、重组,骨骼发出令人牙酸的爆响,黑色的羽毛从血肉中刺出。
他化作了一头半人半鸦的怪物,失去了所有理智,猩红的兽瞳扫向四周,第一个目标,就是离他最近的几名执法弟子!
“堂主……啊!”惨叫声此起彼伏。
就在这片混乱的屠戮之中,“轰隆”一声巨响,密室厚重的石墙被人从外部暴力破开!
影蛇手持双匕,携着一个身穿白衣、神情惊惶的少女——白鸦,冲了进来。
两人甫一踏入,便被眼前地狱般的景象惊得呆立当场。
白鸦看着那头正在疯狂撕咬自己手下的怪物,身体不住地颤抖,声音带着哭腔:“他……他说谎……他的心跳里……全是恐惧。”
影蛇咬紧牙关,双匕之上寒光凛冽,却迟迟无法迈出一步。
这头怪物散发出的气息,已经超出了他能应对的范畴。
就在这时,一个平静的身影缓步从刑架的阴影中走出。
那九道刺入他头颅的血色锁链,早已寸寸断裂。
林宇的掌心,一簇灰色的火焰正静静地跃动,而他裸露的后背上,那道盘踞在脊椎上的黑色纹路,竟仿佛活了过来,如同一张饕餮的巨口,缓缓张开,将四周逸散的怨念之气尽数吞噬。
他看向僵立原地的影蛇,声音平淡,却仿佛带着某种直击灵魂的魔力。
“现在,你还要问我是来救你,还是毁你吗?”
话音未落,一股不祥的震动自地底深处传来。
咔嚓……咔嚓……
坚硬的石质地面上,以林宇脚下为中心,一道道深邃的裂痕正迅速蔓延开来,仿佛有什么亘古的巨物,即将在地心苏醒。
整座刑房开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