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问天这一躬,鞠得极深,极慢。
他不是药神谷的谷主,不是活了几百年的金丹强者,此时此刻,他只是一个走投无路,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眼前的年轻人身上的,绝望的父亲。
叶辰没有去扶他。
他受得起这一拜。
他平静地看着药问天,等着他开口。他知道,从这一刻起,这场交易的主动权,已经彻底转移到了自己手上。
“叶小友,不,叶神医!”药问天缓缓直起身,那张总是带着威严和从容的脸上,此刻写满了痛苦和哀求,连声音都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老朽就不跟你绕弯子了。”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艰难地吐出那几个字:“实不相瞒,‘九阳还魂草’的事情,我可以做主,帮你拿到。”
这句话一出口,旁边的药老顿时浑身一震,眼中闪过一丝狂喜。成了!叶小友真的做到了!
可叶辰的表情却没有任何变化,他知道,这只是前提。
果然,药问天话锋一转,眼神中的希冀几乎要溢出来:“但作为交换,我希望你能出手,救一个人。”
他的声音,变得沙哑而又沉重。
“一个……连我整个药神谷,都束手无策的病人。”
药老脸上的喜色微微一僵,他心里咯噔一下,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能让整个药神谷都束手无策的病人?那该是何等棘手的绝症?
叶辰看着他,终于开口,声音平静无波:“什么人?”
药问天嘴唇翕动了几下,仿佛那个名字有千斤重,让他难以启齿。最终,他闭上眼睛,脸上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是我的女儿,药灵儿。”
“灵儿?”药老失声惊呼,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他想起来了!谷主确实有个独生女,天资绝世,据说还在襁褓中时,就能引动百草共鸣,被誉为药神谷千年以来最有望继承祖师衣钵的麒麟儿。可不知从何时起,这个名字就成了谷内的禁忌,再也无人提及。他当年离谷时,曾隐约听师兄们说过,谷主之女似乎得了一种怪病,任何灵丹妙药都治不好。
没想到,百年过去,她竟然还活着!而且,她的病,竟然严重到了需要谷主用“九阳还魂草”这种圣药来做交换的地步!
药老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他连忙拉了拉叶辰的衣袖,低声劝道:“叶小友,此事……此事非同小可,你千万不要轻易答应!谷主之女的病,邪门得很!”
药问天没有理会药老的劝阻,他只是死死地盯着叶辰,用一种近乎于叙述遗言的语气,描述着女儿的病情。
“灵儿她……自幼体弱,最初被诊断为先天经脉堵塞,灵气不通。我穷尽谷中典籍,为她寻来了无数温养经脉,补充生机的方法。可是……没用,全都没用。”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无尽的痛苦和自责。
“任何滋补的灵药,任何天材地宝,只要喂下去,不仅毫无效果,反而会像催命符一样,加速她生命力的流逝。我们喂的不是药,是毒!是亲手把她推向死亡的毒药!”
“百年来,老朽请遍了所有隐世宗门的名医,甚至厚着脸皮去求过丹道盟的那些老怪物,耗尽了药神谷无数的珍藏,可所有人都束手无策,甚至连病因都找不到。”
“最后,只能靠着一件镇谷之宝‘锁灵玉’,勉强吊住她最后一口气。可就在最近,她的病情急剧恶化,连‘锁灵玉’都快压制不住了。”
药问天说到这里,眼中流露出一丝深深的恐惧。
“她体内的那股……那股死气,甚至开始外泄。她所居住的庭院,如今已是百草枯萎,生机断绝,成了一片死地。别说普通弟子,就连金丹境的长老靠近,都会感到神魂不适,真气凝滞。”
听完这番描述,叶辰的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这不是病,这是一种他从未亲眼见过,只在《万厄医仙典》最深处禁忌篇章里才看到过记载的,一种极其罕罕,也极其霸道的厄体——木源枯寂!
与草木相克,与生机为敌。万物生,则她死;万物死,则她存。
这是一种与整个世界的生命法则背道而驰的厄难!
叶辰抬起眼,看向药问天,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如果我能治,九阳还魂草,可否给我?”
“能!”药问天几乎是吼出来的,他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毫不犹豫地承诺道,“别说一株九阳还魂草!只要叶神医能救小女,禁地里的东西,你看上什么,就拿什么!”
这个承诺,不可谓不重。
叶辰点了点头,心中再无顾虑。
他要救苏晴雪,必须拿到九阳还魂草。
而眼前这个叫药灵儿的女孩,她的病,也只有他能治。
于情于理,这一趟,他都必须走。
“带我去看看吧。”叶辰的语气依旧平静,“病,要亲眼看了,才能下定论。”
听到叶辰答应,药问天激动得浑身都在颤抖,他连连点头,亲自在前面引路。
可走了两步,他又停了下来,回过头,看着叶辰,脸上那刚刚燃起的希望,又被一层深深的忧虑和恐惧所覆盖。
他郑重地,一字一顿地警告道:“叶神医,您……您一定要做好心理准备。”
“我女儿的‘闺房’……现在,可能更像是一座坟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