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烟火》的录制现场,空气仿佛凝固了。
不是比喻,而是真实的、物理意义上的凝固。林晚晚手中那把即将切到番茄的刀,停滞在距离砧板不到一厘米的半空,刀刃下的番茄汁液渗出的小水滴,如同晶莹的琥珀,悬停不动。摄像师肩头机器细微的运转声、远处树林的鸟鸣、甚至吹过草叶的微风,都在这一瞬间被按下了暂停键。
整个世界的色彩似乎都黯淡了几分,唯有林晚晚,和她面前那片虚空,成为了绝对的焦点。
一道身影,毫无征兆地出现在厨房那开放式的水池旁。仿佛他本就该在那里,只是之前所有人都“恰好”没有看见。
来人穿着一身月白色的长袍,材质非丝非麻,流动着淡淡的光晕,上面用银线绣着繁复而古老的纹路,仔细看去,仿佛有星河流转其间。墨色的长发用一根简单的玉簪束起,几缕碎发垂在额前,衬得那张脸……林晚晚搜刮尽脑海里所有形容容貌的词句,都觉得苍白。
那是一种超越了性别、超越了人类审美极限的完美与威严。五官每一处都精致得如同天道最杰出的作品,组合在一起,便是一种令人不敢直视的崇高与疏离。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双眼睛,深邃如同蕴藏了万古星辰,此刻,这双眼睛正静静地、专注地,只看着她一个人。
时间静止的领域里,只有他和她是“活”的。
林晚晚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几乎忘记了跳动。她认得这张脸!不是通过直播间的光幕,而是在更久远之前,在她获得仙界直播间之前,在那个濒临绝望的夜晚,她做过一个光怪陆离的梦。梦里,就是这双眼睛,在无垠的黑暗中给予了她一丝微光。
“玄……宸?”她听到自己干涩的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
玄宸仙尊微微颔首,眸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似乎确认了她无恙,那眼底深处一丝几不可察的波动平复下去。他没有说话,只是抬了抬手指。
静止的世界恢复了流动。
“嗡——”摄像机的运行声、鸟鸣声、风声再次响起。
但所有人的动作和思维,都还停留在上一秒的定格中。导演张着嘴巴,手里卷成筒的剧本掉在地上都没察觉。副导演维持着伸手想要阻止什么的滑稽姿势。其他嘉宾表情各异,但统一的特点是极致的震惊和茫然。
刚才……发生了什么?好像眼花了?怎么好像突然多了个人?
直播间的弹幕,在经过不到一秒的死亡寂静后,彻底核爆了。
【!!!!!!我艹!!!!!!刚才是不是卡了?!我怎么看见个古装帅哥?!】
【不是卡!我也看见了!就站在晚晚旁边!突然出现的!】
【妈呀!!!!这是谁?!这颜值是真实存在的吗?!内娱什么时候有这号人物了我怎么不知道?!】
【啊啊啊啊啊这气质!这脸!哥哥杀我!三秒钟,我要这个男人的全部信息!】
【等等……重点难道不是……他怎么出现的吗?瞬移?!节目组的新环节?】
【不对啊!镜头都没切!他就是凭空冒出来的!我录屏了!我回放了!就是凭空出现的!】
【沃日……不会是……遇到什么不科学的事情了吧???】
【仙男下凡?我特么终于信了!】
现场,还是经验最老道的何老师最先反应过来,尽管他的声音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呃……这位……先生?您是?”他打量着玄宸那身明显不属于这个时代的装扮,和那股让人下意识想要敬畏的气场,语气充满了不确定。
玄宸的目光终于从林晚晚身上移开,淡淡地扫过何老师,以及周围那些或惊恐或好奇的目光。他没有回答何老师的问题,反而重新看向林晚晚,声音清冷,却带着一种奇异的、仿佛能安抚人心的力量:“路过。见此处烟火气独特,故而驻足一观。”
他的声音透过林晚晚别在衣领上的麦克风,清晰地传遍了整个直播间。
【路过???神特么路过!你家路过直接路到别人家厨房啊!】
【这声音……我耳朵怀孕了!】
【烟火气独特……是因为晚晚在做饭吗?所以是被美食吸引来的仙男?】
【这人设我吃了!绝世仙尊为厨神小娇妻下凡!啊啊啊磕死我了!】
林晚晚此刻脑子乱成一团浆糊。玄宸怎么会来?他怎么来的?这下全完了!她要怎么解释?说这是她朋友?玩cosplay的?这气质这颜值,说是普通人谁信啊!
她强迫自己冷静,深吸一口气,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试图打圆场:“啊……这、这是我的一位……一位远房表哥!他、他比较喜欢研究传统文化,所以打扮……比较复古。他可能……是来探班的?对吧,表、哥?”她拼命给玄宸使眼色,希望这位仙尊大人能稍微配合一下她这拙劣的谎言。
玄宸垂眸看着她那双因为紧张而微微睁大的眼睛,长长的睫毛像蝶翼般轻颤。他眼底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类似于“有趣”的情绪,从善如流地微微颔首:“嗯。”
一个简单的音节,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肯定。
【表哥?!卧槽!晚晚还有这么极品的表哥!】
【基因太强大了吧!一家子什么神仙颜值!】
【我不信!这气质怎么可能是普通人!晚晚你骗人!】
【就算是表哥,这出场方式也太诡异了吧!节目组不给个解释?】
导演在后台都快疯了,抓着对讲机低吼:“怎么回事?这人谁放进来的?安保呢?!不对……镜头根本没拍到他怎么进来的!快!切广告!快!”
然而,技术人员的回复带着哭腔:“导、导演……切不了!所有信号都被一股奇怪的力量屏蔽了,只能直播现在的画面!关都关不掉!”
导演一屁股瘫坐在椅子上,冷汗直流。这事儿大条了!
现场,何老师到底是人精,虽然满腹疑窦,但看林晚晚那副快要晕过去的样子,以及这位“表哥”深不可测的气势,立刻笑着打圆场:“原来是晚晚的表哥!欢迎欢迎!真是……惊喜啊!正好,我们晚晚在做番茄炒蛋,表哥要是不介意,可以一起尝尝?”
玄宸的目光再次投向林晚晚手边那颗红艳艳的番茄,和碗里金灿灿的蛋液,似乎真的产生了些许兴趣。“可。”
他这一答应,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林晚晚……和她身边那位不请自来的“表哥”身上。
林晚晚拿着菜刀的手都在抖。在几百万甚至上千万观众的注视下,在一位货真价实的仙界至尊的旁观下做菜?这恐怕是她两辈子加起来经历过最魔幻、最压力山大的时刻。
她硬着头皮,重新拿起菜刀,开始切番茄。她能感觉到,玄宸的目光就落在她的手上,平静,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力量。她每一个动作,似乎都在那目光下被无限放大、解析。
而直播间的弹幕,已经彻底朝着不可控的方向狂奔。
【赌五毛,这绝不是表哥!这眼神!分明是看心上人的眼神!】
【仙尊vs小厨娘!这cp我锁死了!钥匙我吞了!】
【有没有技术大佬分析一下!这到底是不是特效啊!我人傻了!】
【节目组这剧本也太敢写了吧!从哪儿找来的演员,这演技这气场,绝了!】
【我宣布,内娱颜值天花板今晚换人了!】
林晚晚心无旁骛——其实是不敢旁骛,将番茄倒入烧热的油锅。“刺啦”一声响,热气蒸腾,番茄的酸甜香气瞬间被激发出来。
一直静立不动的玄宸,在这香气弥漫开的刹那,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鼻翼。他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里,第一次清晰地映入了人间灶火的颜色,和那平凡食物散发出的、却让他灵魂深处某根弦微微触动的气息。
他看着林晚晚熟练地翻炒,看着红色的汤汁包裹住金黄的蛋块,看着细小的盐粒从她指尖撒落……这一切,对他而言,陌生而又新奇。
菜终于出锅,装盘。一盘再普通不过的番茄炒蛋,在此时此景下,却仿佛散发着非凡的光芒。
林晚晚端着盘子,看向玄宸,声音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表……哥,尝尝?”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直播间的弹幕也罕见地稀疏了片刻,所有人都屏息等待着这位“仙尊表哥”的反应。
玄宸的目光落在那一盘红黄相间的菜肴上,顿了顿,然后,在林晚晚几乎要绝望的目光中,缓缓抬起了他那双骨节分明、仿佛由白玉雕成的手。
他没有用筷子。
而是伸出两根手指,轻轻地,拈起了一小块包裹着汤汁的炒蛋。
在全网瞩目之下,将那块属于人间的、平凡的炒蛋,送入了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