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入官场的人对改变这种事还是抱有相对热忱的,扈玄感的愤懑扈既如其实很能理解,谁年少轻狂的时候没做过去腐革新的梦。
只是后来年岁渐长,自己短短几十年的寿命在千古沉疴面前,真的很不够看。
意识到这些,躁动的心也就停止了炙热。
三十左右的年岁,其实也不算老,但扈既如还是觉得,这种感觉离自己很久远、很久远了。
看着扈玄感喜怒形于色的样子,扈既如嘴角上扬,无尽感慨……果然,只有和年轻人在一起,炙热的心才会被重新点燃。
“不过不用过于忧心,如今父亲已经负责部分事务,于我们而言,事情还不算坏。”起码有父亲在,该给的东西,该批下来的款项,不会有太大的麻烦。
这户部尚书之位目前对扈赏春来说是个难题,但对其余相信他的人而言,也是他们的转机。
扈通明待在一旁百无聊赖,眼见他们的对话里有他能插嘴的地方。
他迫不及待,“大姐,这是我的一点心意,本想着在川游给你们买点东西,但没买上。”东西被当事人自己给垄断了,说出来都有点不可思议。
扈二揪着自己的钱袋送到扈既如面前,突然闪现的荷包直接遮蔽了扈既如看向对方的视线。
扈既如没有一口回绝,在看了荷包里的东西之后,她点点头。“好,我收下了。”
一片心意难得,她不会推三阻四的。
“但这金饼你哪来的?”哪怕扈既如离家多年,有一点她可是十分确定的,父亲不会将二郎的资财交由他本人管理。
这是父亲和母亲的共同想法,当事人心不在此,不能给他太多,容易招祸。
所以这大金肯定是别人给的。
“还能是谁,肯定是她啊。”扈成玉呗。
扈玄感和死老头可不会给他这么多。
说这话的时候还对着扈玄感摇头晃脑,诶,我有你没有。
“原来如此。”扈既如温和慈爱地看着这个最小的弟弟,“肯定是最近二郎表现得太优异了,才会有此奖赏。二郎,做得好!”
被自己爱的家人猛猛夸,扈通明也是没有尾巴,但凡有,他尾巴都能翘上天。
“那是。”歪着嘴应声道,余光里的扈玄感感觉脸都黑了。
其实是角度问题,或许还得加上点心理加成,故扈大不黑也得黑。
孩子心性,还喜欢攀比。扈既如无奈地摇了摇头,然后关心扈玄感,没事吧?
扈玄感和姐姐相视一笑,他才不跟小孩子计较。
星夜渐沉,扈既如看了眼窗外。“夜色不早,你们还是赶紧休息吧。明日起来了,我带孩子们过来。”她比他们早几日到,在这里待了好几天。
料定他们会来,也会途经川游,所以她在这里守株待兔。
如今事情完成的差不多,待他们将孩子带走,她就可以带着粮草回去了。
扈通明和扈玄感罕见地和谐沉默,二人一言不发地下楼,目送姐姐上车马,远走。
待车马身影陷于星夜,二人才嫌弃地对视了下,转身离去。
川游县县衙内,卓鸣义听着下属汇报关于县城里的异动。
深夜苦熬,卓大人为了什么?
还不是为了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嘛。
那扈家人成天在他地盘上乱转悠,前有扈三娘,现有扈大娘,早前还有个喜欢捣乱的扈二郎。
这家人他都不愿意说了,烦得很。
可话又说回来,他们的爹升职了。什么概念?
——从扈三开始,她画的那些蓝图景象都不是假的。他们家的人都是有实力在的。
为何川游配合扈大娘行事,任由对方在川游垄断粮食库存。
还不是他想在扈尚书面前露个脸……不是!心里话都给说出来了。划掉,是想帮助元州化解当下的燃眉之急。
扈赏春他女儿一家都在元州,所以对于元州的危机他这个做爹的绝不会袖手旁观。
既然陛下稍后也会有旨意降下,那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给扈家人卖个好也没啥。
反正扈大娘也没将所有的东西都收走,川游百姓的基本生存物资还是有保障的。
对方心里有数,他自然也能稍微松一松手。
翻了年,官员的晋升考核评定马上也要有结果了。仔细算来,他认识的扈家人也快凑齐一手之数。
他这边给予对方便利,希望到时候,京都那边也能有点好的结果。
怀抱着这样的希冀,卓大人通宵办公,力争在最后关头站好最后一班岗。
他这么努力,唉,要是川游百姓在他离任的时候送上万民祈愿伞那可如何是好。
这东西多占地方啊,挺不方便的,也没啥必要。
卓大人在烛火旁捋捋美髯,心中小人对话频繁,一人说,一人解——可是京都太阳烈啊,打伞的话,人的精气神也会好些。
京都的太阳烈不烈的另说,反正南潜是快要裂了。
第二天一早,扈赏春借着讨论军需的由头,对南潜一阵吹捧。
说他功高三皇,绩压五帝。
这话扈赏春敢说,南潜就敢信。
场上不止二人,但其余的人感觉这个宫殿里隐隐有一股屏障,这边是他们,对面只有陛下和扈尚书。
新尚书就是猛啊,能力有没有不提,近臣的谄媚之态那是有的足足的。
前几日他们讨论要不要给,给多少,怎么配置,如何输送。今天,一改正经之势,风向完全走偏,事儿没办完就开始畅想以后了。
可是陛下高兴啊,在场的人谁又敢出来戳穿这个谎言?
话聊到最后,扈赏春开始愁眉苦脸,“不瞒陛下,陛下所思所想,宏图之志,臣都觉得大有可为。只是……”
这么高兴的关头来了个只是!!南潜脸上还扬着笑,“只是什么,爱卿但说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