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宁娜离去时带起的微风，卷动了桌上法典一角，书页发出“哗”的轻响，旋即又归于沉寂。
那维莱特站在原地，看着紧闭的门扉，他静立了数秒，转过身时已经恢复了平静。
“失礼了。芙宁娜大人……性情向来如此。”
这句解释，与其说是对客人的歉意，不如说是老父亲对小女儿的维护。
“无妨。”钟离含笑回应，“芙宁娜大人率真活泼。”
他目光扫过会客区，那里，通天正百无聊赖地研究着窗外的发条机关，四小只更是坐立不安，对外界充满了好奇。
钟离话锋一转，“那维莱特先生，我们初来乍到，对枫丹的一切都很新奇，不知，可否安排他们四处走走？”
通天闻言，立刻来了精神，“没错！你们两位一看就要聊很久！可否安排个向导，带我与公明去四处看看？”
这直接的要求，反倒让那维莱特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下来。他略一思忖，便通过桌上的通讯装置发出了几条信息。
片刻后，办公室的门再次被敲响。一位美露莘走了进来，恭敬地将通天与赵公明请了出去。而几乎是同时，门外再度传来了芙宁娜那充满活力的声音，夹杂着怀瑾与灼华的欢呼，显然，这位水神大人非常乐意承担起孩子王的重任。
没有了旁观者，空气中无形的力场再次浮现。那是对彼此力量的感知与试探。
那维莱特并未落座，他走到落地窗前，双手负后“钟离先生。您并非为了观光而来吧。我想您应该不会无缘无故，离开守护了数千年的国度。”
他转过身，锐利的目光直视着钟离。
“说出你的来意吧，摩拉克斯。”
最后的称谓，他咬字极重，宣告着这场谈话，已正式从寒暄，上升到了外交辞令。
钟离放下茶杯，杯底与茶托碰撞，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他没有直接回答那维莱特的问题，反而站起身，缓步走到窗边，与他并肩而立，一同俯瞰着这座建立在水上的国度。
“那维莱特先生，在谈论来意之前，我想先给你讲一个，关于我故友的故事。”
“我曾有一位挚友，他诞生于山脊与地脉，以磐岩为骨血。”
那维莱特眼眸微动，没有说话，静静地听着。
“他曾是这片大地上，最强大的生灵之一，力量足以撼动山川。我与他立下约定，他助我守护璃月，我则为他提供一双能看清人间的眼睛。”钟离眼神放空，怀念着那个与若陀龙王并肩作战的年代，“然而，漫长岁月，终究会带来侵蚀。他沉睡于地底，记忆与力量被时光磨耗，最终，他忘记了约定，忘记了对人民的守护之心，只剩下无尽的怨恨与狂怒。”
“最终……”钟离微微一顿，声音中带上了叹息，“我不得不亲手，将他再度封印。”
那维莱莱特沉默了。
“岁月……对我们这类存在而言，确实是最残酷的敌人。”那维莱特终于声音中少了几分威严，多了几分沧桑，“你告诉我这些，是想说明什么？”
“是想说明，我理解龙的骄傲，也尊重龙的力量。”钟离转过头，注视着那维莱特，“尘世七执政的权柄，本就是建立在对古龙力量窃取之上。这一点，我从未否认。”
“我个人认为，这份被窃取的力量，理应归还给它合法继承者。”
那维莱特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从未想过，会从一位七神口中，听到如此言论！
“但是，”钟离话锋紧接着一转，变得凝重，“归还力量，并非是为了让提瓦特重燃战火，陷入混乱。如今的提瓦特，早已没有内耗的资本。”
他看向窗外繁华的城市，声音沉了下来：“无论是你，还是我，亦或是高天之上的那位，我们都无法忽视深渊的力量。它对提瓦特的侵蚀日益严重，天理为了对抗它，正在不断抽取这个世界本源。”
“将古龙大权归还给你们，是为了让提瓦特拥有更强大的守护力量，是为了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存在，共同守护提瓦特。这，是我此行的核心目的。”
那维莱特依旧抱持着疑虑：“你的话听起来……很高尚。但你凭什么让我相信？享受着古龙大权的七神会主动放弃这力量？”
“因为，我已经这么做了。”钟离的回答平静而又震撼。
“我已经退休了。早在两年前，我便已将神之心，交易给了至冬的冰之女皇，以支持她反抗天理的计划。”
这句话，如同一道惊雷，在那维莱特脑海中轰然炸响！
神之心……交出去了？！
摩拉克斯他，不仅是说说而已，他已经用行动，证明了自己的话语！
“你……”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的声音竟有些干涩，“你……这是在豪赌。”
“或许吧。”钟离坦然承认，“但坐以待毙，连赌桌都上不了。那维莱特，我需要你的力量，提瓦特需要你的力量。我赞同，并会协助将古龙大权归还于你。但前提是，这份力量，必须用在守护枫丹、守护整个提瓦特之上。否则，我将亲手阻止。”
这番话，既是邀请，也是警告。
那维莱特彻底陷入了沉默。
他看着眼前钟离，心中掀起了风暴。
反抗天理……夺回权柄……
这两个念头，在他心中盘桓了数千年，却从未像今天这样，变得如此清晰，如此触手可及。
他看着窗外那繁华的枫丹廷，看着那些无忧无虑的民众。
如果守护他们的代价，是牺牲整个世界，那这样索要回来的古龙大权，还有意义吗？
良久，那维莱莱特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仿佛要将积压的疲惫与重担，都一同呼出。
他没有给出明确的答复。
他转过身重新看向窗外，郑重说道：“我是枫丹最高审判官，守护枫丹是我的职责。在枫丹的安危得到绝对保障之前，我不会轻易涉足外部争端。”
他停顿了一下。
“但是……钟离先生，我记下了你的提议。若真有那么一天，枫丹不再需要我来维系安宁……我会考虑你的盟约。届时，若你有需要，我，会出手相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