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栖和沈云墨离开营地的第十二天,正值午后,了望塔上当值的石头发出了三短一长的急促铜铃信号——这是代表“自己人归来”的讯号。
营地里的气氛瞬间活跃起来。沈云疏放下手中正在记录的土纸,周砚也从工坊区快步走出,两人不约而同地望向东南方向的山道。很快,两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中,正是风尘仆仆的林栖和沈云墨。
比起离开时,他们显得更加精干,皮肤被晒得黝黑,但眼神明亮,步履依旧稳健。沈云墨背上背着一个鼓鼓囊囊的行囊,看起来收获不小。
“阿姐!周大哥!我们回来了!”沈云墨远远地就挥手喊道,脸上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
众人围了上去。王氏赶紧端来温水,春婶则去准备食物。沈云疏仔细打量了一下弟弟,见他除了略显疲惫外一切安好,这才放下心来。
“先喝点水,歇口气再说。”周砚沉稳地说道。
林栖接过水碗,一口气喝干,然后言简意赅地开口:“商队跟到了,摸清了底细。”
沈云墨则迫不及待地补充:“我们还换到了好东西!”
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两人开始讲述这十几天的经历。他们一路远远缀着那支“陈”姓商队,发现他们并未在之前的流民集市过多停留,而是继续向东南方向行进,最终进入了一个规模更大、有简陋土墙环绕的聚居点,当地人称之为“望南堡”。
“望南堡比那个流民集市规矩多了,里面有穿着统一号衣的护卫巡逻,进出都要检查,但也允许交易。”沈云墨描述着,“那支商队好像和堡里的管事很熟,卸下了一些货物,又装上了另外一些,主要是皮货、药材和一些粗麻布。”
林栖接过话头,语气依旧平淡但信息关键:“商队来自南边一个叫‘江临府’的地方,听他们护卫闲聊,那边局势相对平稳,旱情也没这边严重。这支商队是江临府一个陈姓大商户旗下的,专门走这条险路,收购北面的山货皮草,利润很高。”
“我们没敢进堡,”沈云墨接口道,“但在堡外的一个小市集,用我们带去的几张硝制好的皮子和一小罐‘花香盐’,跟一个行商换了些东西。”他说着,解下了背后的行囊。
行囊打开,里面露出几样东西:一小捆细麻绳、几包用油纸包着的种子、一个扁平的陶罐,以及几块黑乎乎、像是石头的东西。
“这是细麻绳,比咱们自己搓的结实多了。这些种子,那行商说是南边带来的菜种,叫什么‘莴苣’和‘胡瓜’,试试看能不能种活。这陶罐里是蜂蜜,甜得很!还有这几块,”沈云墨拿起那黑乎乎的石头,有些得意,“那行商说是‘石炭’,比木柴耐烧,烟也大,不知道咱们用不用得上。”
蜂蜜和菜种让女眷们惊喜不已,尤其是春婶,拿着那包菜种爱不释手。周砚拿起一块石炭,掂了掂,又闻了闻:“这就是石炭?听说有些地方用它来炼铁,火力猛,就是烟毒得很,使用时必须通风极好。”
沈云疏则更关注林栖带回的信息:“江临府……局势平稳……这是个好消息。说明南方确实有相对安定的地方。这支商队能往来,说明路线是通的,虽然危险,但并非绝路。”
“嗯,”林栖点头,“黑旗寨的人主要在西北方向活动,暂时没靠近望南堡。青龙帮卡在南边通往江临府的主要官道上,但对这些小商队走的山道,管控没那么严,估计是看不上或者力有未逮。”
这些信息至关重要,为营地未来的决策提供了重要的依据。南方有相对安稳的去处,并且存在一条可以尝试打通的贸易路线,这极大地拓宽了众人的思路。
外出小队带回的消息和新物资,像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营地激起了层层涟漪。核心成员当晚便聚在一起商讨。
“江临府……如果能打通和这支商队的稳定联系,哪怕只是偶尔交易,对我们也是天大的好事。”沈槐搓着手,脸上带着期盼,“咱们缺的盐、布、药,甚至铁料,说不定都能换到。”
“风险也不小。”周砚保持着一贯的冷静,“商队逐利,人心难测。我们暴露太多底细,未必是福。而且青龙帮和黑旗寨就像两把刀子悬在旁边。”
沈云疏思考片刻,提出了一个稳妥的方案:“我们目前力量还不够,不宜主动寻找商队。但可以做好准备。一是继续加强自身,二是摸清那条山道的具体情况,避开青龙帮的耳目。林栖,这件事可能还得麻烦你。”
林栖嗯了一声,算是应下。
“至于这些石炭,”沈云疏拿起那块黑色的石头,“可以试试。如果火力真的远超木炭,对我们冶炼和烧制陶器都大有好处。周大哥,这方面你来负责试验,一定要做好通风,安全第一。”
第二天,营地的生活照常进行,但明显注入了新的活力。春婶小心翼翼地将那包珍贵的菜种分成两份,一份交给王氏,准备在开辟出的菜地边缘找一小块最肥沃的地试种;另一份自己留着,打算用陶盆在室内先育些苗。那罐蜂蜜更是被当成了宝贝,只有偶尔给大家冲水喝一点,或者给身体不适的人补充体力。
周砚则带着赵石和李老四,在工坊区下风口处,用耐火砖垒了一个专门试验石炭的小炉窑。他们小心地点燃石炭,观察其燃烧状况。果然如周砚所说,石炭火力猛烈,持续时间长,但浓烟滚滚,气味刺鼻。
“这烟有毒,不能在密闭地方用。”周砚肯定地说,“不过,如果用来烧制普通的陶器或者加热大的锻炉,在露天或者通风极好的地方,应该没问题。这东西比砍柴省事多了,一块能烧很久。”
他们尝试着用石炭加热锻炉,发现铁胚更容易达到理想的锻打温度,大大提升了效率。沈槐看到石炭的效果,也开始琢磨着能不能在烧制石灰时也用它来替代部分木柴。
沈云疏和阿禾则将注意力放在了那捆细麻绳上。这麻绳质地均匀,韧性极佳,远比他们自己用野麻纤维搓出来的要结实。
“阿禾,你看这麻绳,如果我们能学会这种纺绳的技艺,或者能直接换到更多的这种麻绳,对我们改进绊发雷的触发机关,甚至以后制作更复杂的工具,都大有帮助。”沈云疏仔细分析着麻绳的结构。
“嗯!”阿禾用力点头,“我们之前的藤蔓和自搓的麻绳,有时候会因为天气变化或者受力不均出问题。要是都能换成这种就好了。”
受到新麻绳的启发,沈云疏开始着手改进绊发雷的绊索和复位机构。她利用新得到的细麻绳,结合之前从缴获的弩机上拆解学习来的小型弹簧机构(用弹性极佳的钢片弯曲而成),设计了一种更为灵敏、可靠的触发装置。虽然制作起来更费工夫,但稳定性的提升是显而易见的。
赵叶则对那罐蜂蜜产生了浓厚兴趣。她记得母亲提过,蜂蜜不仅能食用,还有润燥、解毒、敛疮的功效。她尝试着将少量蜂蜜加入她正在改良的金疮药膏中,发现药膏的粘附性和滋润度似乎有所提升。她还用一点点蜂蜜混合草药粉末,尝试制作能润喉的丸剂,给夜里值守咳嗽的人试用,反馈颇佳。
日子就在这种既有日常劳作,又有对新信息、新物资的消化和探索中平稳度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