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别镇长,陈洋与林晓雨并未在麻辣天府多做停留。新任“辣王”的余温尚在,但他们深知,真正的挑战才刚刚开始。两人简单收拾行装,便踏上了前往嘉州(乐山)的旅程。
嘉州,岷江、青衣江、大渡河三江汇流之地,山水雄奇,尤以那座临江而座的巨型弥勒佛坐像闻名于世。按照镇长所言,“刀王”雷震岳便隐居在凌云山麓,大佛景区附近一处不起眼的巷弄深处。
几经打听,两人终于在一棵巨大的黄桷树下,找到了一家连招牌都没有、只在门口挂着一把木质小菜刀作为标记的简陋面馆。门面狭小,仅能容纳三四张桌子,此时并非饭点,店内空无一人,只有一位穿着白色汗衫、身形精瘦、精神矍铄的老者,正背对着门口,在一块厚重的枣木案板上,专注地揉着一团面。
那面团在他手中,仿佛拥有了生命,时而如云朵般被高高抛起,时而如流水般在案板上滚动舒展。老者的动作看似随意,却蕴含着一种独特的韵律和难以言喻的力量感。他的双手布满老茧,指节粗大,但动作却轻盈得如同拈花。
陈洋能感觉到,这位老者周身散发着一股凝练、锋锐的气息,仿佛他本人就是一柄出鞘的宝刀。他体内那缕与【百味勺】相连的美食之力,也似乎被这股锋锐之气所引动,微微震颤。
“请问,是雷震岳,雷老先生吗?”陈洋站在门口,恭敬地问道。
老者揉面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头也不回,声音洪亮而带着金属般的质感:“吃饭?还没到点。找人?这里只有个切面的老头子。”
“晚辈陈洋,受麻辣天府镇长引荐,特来拜会雷老先生,请教刀工之道。”陈洋表明了来意。
听到“麻辣天府镇长”和“请教刀工”几个字,老者揉面的动作微微一顿,随即又恢复了流畅。他依旧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说道:“请教?老头子我没什么可教人的。要想吃面,等着。不想吃,门在那边。”
语气平淡,却带着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林晓雨有些着急,刚要开口,陈洋却轻轻拦住了她。他走到靠近案板的一张桌子旁坐下,目光落在老者那双正在揉面的手上,以及案板旁那几把擦拭得锃亮、形状各异的厨刀上。
“那晚辈就叨扰一碗面。”陈洋平静地说道。
老者不再言语,继续揉着他的面。那团面在他手中经历了反复的揉、揣、摔、拉,变得越来越光滑,越来越富有韧性。陈洋能看出,这揉面的过程,本身就是一种对力量的极致掌控,是刀工的基础。
约莫一炷香后,老者将揉好的面团用湿布盖上醒发。他这才缓缓转过身,露出一张饱经风霜却目光如电的脸。他打量了一下陈洋,尤其是在他那双同样蕴含着力量的手上停留了片刻。
“想吃什么样的面?”雷震岳问道,语气依旧没什么温度。
“但凭老先生做主。”陈洋回答。
雷震岳眼中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讶异,随即点了点头:“那就‘金丝面’吧。”
金丝面!这正是镇长提到的,雷震岳的招牌绝技!
只见雷震岳取过醒发好的面团,不再使用擀面杖,而是直接上手,运用独特的手法,将面团一点点抻开、拉长、对折、再抻开……他的动作快如闪电,却又清晰无比,那面团在他手中,如同变魔术般,由粗变细,由一根变成两根、四根、八根……越来越多,越来越细!
陈洋的目光紧紧跟随着雷震岳的双手,【灵犀手】的能力让他能更清晰地感知到对方发力时那微妙的力道变化和角度控制。这不仅仅是力量,更是巧劲、耐心与无比精准的空间感知力!
最终,当雷震岳的动作停下时,他手中已然握着一把细如发丝、洁白如雪、根根分明、连绵不绝的面条!那面条之细,仿佛一口气就能吹断,在从窗口透进来的光线下,闪烁着丝绸般的光泽。
“好!”饶是陈洋心性沉稳,此刻也忍不住在心中暗赞一声。这手抻面功夫,已然登峰造极。
雷震岳将抻好的“金丝”下入翻滚的清水中,只需片刻便捞起,放入一个早已准备好汤底的海碗中。那汤底清澈见底,仅飘着几点油星和葱花,却散发出一股浓郁的鸡汤鲜香。
一碗看似朴素,却蕴含着极致刀工(面亦是刀工的延伸)与底蕴的“金丝面”放在了陈洋面前。
“吃吧。”雷震岳说完,便抱臂站在一旁,目光如炬地看着陈洋,那眼神,本身就是一种无形的考验。
陈洋拿起筷子,没有立刻品尝。他先观察那碗中的面条,细如龙须,均匀无比,在清汤中微微荡漾,如同艺术品。他夹起一簇,面条柔韧不断,放入口中。
口感爽滑弹牙,带着面粉最纯粹的麦香。而那看似清淡的汤底,实则鲜美无比,是用老母鸡、火腿等精心熬制,再经过多次过滤的清汤,味道醇厚,恰到好处地衬托出了面条本身的口感与香气。
一碗面吃完,陈洋放下筷子,由衷赞道:“老先生手艺超凡,晚辈佩服。”
雷震岳不置可否,只是淡淡问道:“味道如何?”
“面,细可穿针,柔韧不断,火候恰到好处,口感绝佳。汤,清极见醇,鲜而不腻,是顶级的清汤。”陈洋如实评价。
“还有呢?”雷震岳追问,眼神锐利。
陈洋沉吟片刻,抬起头,目光清澈:“面与汤,皆是顶尖。但……面是面,汤是汤。”
雷震岳眼中精光一闪:“哦?有何不妥?”
“并非不妥。”陈洋缓缓道,“老先生的‘金丝面’,已将‘技’锤炼到了极致,堪称‘技之极’。但晚辈斗胆认为,顶尖的厨艺,除了‘技’,还需‘意’。这碗面,技艺无可挑剔,却似乎……少了一丝将面与汤真正融为一体的‘魂’。仿佛一位绝顶的剑客,剑法通神,却少了那份人剑合一的剑意。”
这话可谓大胆至极!近乎是在质疑一位宗师的毕生追求!
林晓雨在一旁听得手心冒汗。
然而,雷震岳闻言,非但没有动怒,那古井无波的脸上,反而第一次露出了些许表情,那是一种……遇到知音般的复杂情绪,有惊讶,有审视,更有深深的感慨。
“人剑合一……剑意……”他喃喃自语,随即目光如电射向陈洋,“小子,口气不小!你说我的面少了‘魂’?那你来做一碗!就做这‘金丝面’!若你能做出你所说的‘魂’,让我这老头子心服口服,你要的‘钥匙’,我便给你!若不能……从此休要再提‘刀工’二字!”
挑战!终于来了!
不是比拼谁的面更细,而是要做出超越技艺、蕴含“魂”的金丝面!
陈洋深吸一口气,知道这是获取“技之极”钥匙的唯一机会。他站起身,走到案板前,对着雷震岳微微躬身:
“请老先生借灶台与食材一用。”
“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