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在黎明前的微光中停下时，秦枫的手还按在腰间的短刀上。车窗外传来护卫队长压低的声音：“秦先生，前面就是净土寺遗址，我们只能送到这儿，再往前会惊动可能潜伏的影阁眼线。”
秦枫掀开车帘，刺骨的寒风卷着沙砾扑面而来，刮得脸颊生疼。远处的沙丘间，隐约露出几截残破的土墙，像巨兽的肋骨般插在戈壁里——那就是张教授说的净土寺，被风沙埋了大半，只剩些砖石结构还倔强地立着。
“你们多加小心。”苏晴将一个用油布包好的包裹递过来，里面是张教授准备的干粮、水囊，还有一盏防风油灯，“这是地宫的大致方位图，张教授说就在主殿遗址的地砖下，找到刻着‘卍’字的砖块，就能打开入口。”
秦枫接过包裹时，指尖触到她掌心的温度，心里一暖：“你们也注意安全，影阁的人说不定就在附近。”
护卫队长点点头，从马鞍旁取下一把猎枪：“我们会在三里外的沙丘后警戒，看到三长两短的烟火信号，就会立刻赶来支援。”
看着马车消失在沙丘后，秦枫才转身望向净土寺遗址。晨雾还没散尽，残垣断壁在雾中若隐若现，像蒙着层灰白色的纱，透着股说不出的苍凉。他摸了摸怀里的古佛玉佩，玉佩微微发烫，比昨夜在马车上更甚，显然离目标越来越近了。
“走吧。”苏晴紧了紧身上的夹袄，从帆布包里掏出把小巧的工兵铲——这是她导师给的考古工具，此刻正好用来拨开残寺入口的积沙。
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走进遗址，脚下的沙地里时不时踢到些碎砖断瓦，有些瓦片上还能看到模糊的莲花纹，显然是当年寺庙的遗存。主殿的遗址比想象中更大，残存的梁柱上还能看到被火焚烧的痕迹，黑黢黢的，像凝固的血泪。
“看来这里遭过劫难。”苏晴蹲下身，捡起一块带着焦痕的木板，“张教授说净土寺在清末时突然废弃，县志里只写了‘风沙毁寺’，现在看更像是人为纵火。”
秦枫没说话，左眼的天眼悄然开启。视野里，残垣断壁上萦绕着淡淡的灰黑色雾气，那是经年累月的怨气凝结而成，而在主殿遗址的中央，却有一抹微弱的金光穿透雾气，像藏在尘埃里的星火——正是张教授说的“卍”字砖的位置。
“在那儿。”他指向主殿中央的一块青石板。那石板比周围的砖块略大些，表面覆盖着厚厚的沙尘，但隐约能看到上面刻着的符号轮廓。
苏晴立刻拿起工兵铲，小心翼翼地拨开石板上的积沙。随着沙尘被一点点铲开，一个清晰的红色“卍”字符号渐渐显露出来，符号的边缘还残留着些许朱砂，显然是当年特意绘制的标记。
“找到了！”苏晴的声音带着兴奋，刚想伸手去碰石板，却被秦枫一把拉住。
“等等。”秦枫的天眼正盯着石板下方，那里的金光中夹杂着几缕极细的灰线，像蛛丝一样缠绕在石板边缘，“下面有机关。”
他从包裹里掏出根细铁丝，小心翼翼地插进石板与地面的缝隙中。铁丝刚探进去寸许，就碰到了某种金属物件，轻轻一挑，传来“咔哒”一声轻响——那是机括解锁的声音。
“是‘翻板锁’。”秦枫松了口气，“幸好没直接碰，这锁一旦被外力触发，石板会翻转，下面就是流沙陷阱。”这是他在古玩店跟着老板学的，有些古墓或秘藏的入口会设这种机关，专门对付不懂行的盗墓贼。
苏晴吐了吐舌头，显然吓了一跳：“没想到这寺庙地宫还藏着这么多门道。”
秦枫没再多说，双手扣住石板边缘，用力向上一抬。沉重的石板发出“嘎吱”的声响，缓缓被掀开，露出下面一个黑黢黢的洞口，一股混杂着霉味和檀香的气息从洞里飘出来，带着股陈旧的时光味道。
“我先下去。”秦枫从包裹里拿出防风油灯，点亮后探头往洞口里看。洞口下方是陡峭的石阶，约莫有十几级，石阶两侧的墙壁上还能看到模糊的壁画。
他一手举着油灯，一手扶着墙壁，小心翼翼地往下走。石阶比想象中更陡峭，有些地方还结着薄冰，滑溜溜的，稍不留意就可能摔倒。走到石阶底部时，发现这里是条狭窄的甬道，甬道两侧的壁画保存得比上面的残寺好得多，画的都是佛教故事，飞天的线条流畅飘逸，色彩虽已暗淡，却依旧能看出当年的精美。
“这些壁画是唐代的风格！”苏晴跟在他身后，看着壁画的眼神发亮，“你看这飞天的飘带，用的是‘吴带当风’的技法，比莫高窟某些洞窟的壁画还要精致。”
秦枫的注意力却不在壁画上。他举着油灯往前走，天眼视野里，甬道尽头的墙壁上萦绕着浓郁的金光，比入口处的“卍”字砖强烈百倍，而在金光的边缘，还缠着几缕熟悉的灰黑色雾气——和影阁黑衣人身上的气息一模一样！
“有人来过。”秦枫的声音瞬间压低，握紧了腰间的短刀，“而且刚离开没多久。”
苏晴也紧张起来，从帆布包里掏出那把小巧的匕首：“是影阁的人？他们怎么会找到这里？”
“不清楚，但肯定没走远。”秦枫示意她熄灭油灯，借着甬道壁上镶嵌的夜明珠微光（显然是当年特意布置的）往前摸，“小心脚下，别发出声音。”
甬道尽头是间不大的地宫，正中央摆放着一个半人高的石台，石台上供奉着一尊残破的泥塑佛像，佛像前的香炉里还插着半截未燃尽的香——这香绝不是古物，烟味还没散尽，显然是有人刚祭拜过。
石台的侧面刻着密密麻麻的梵文，和秦枫玉佩上的文字如出一辙。秦枫走上前，指尖刚触到梵文，怀里的佛玉突然爆发出强烈的光芒，将整个地宫照得如同白昼。
石台上的泥塑佛像在金光中竟缓缓裂开，露出里面藏着的一个青铜匣子。匣子上没有锁，只刻着一个与秦枫玉佩完全相同的佛纹，显然是专门为佛玉准备的容器。
“这应该就是张教授说的‘最后线索’。”苏晴凑上前，看着青铜匣子的眼神充满好奇，“里面会是什么？万佛窟的详细地图吗？”
秦枫没说话，将古佛玉佩从怀里掏出来，轻轻放在青铜匣子的佛纹上。玉佩刚一接触匣子，就像生了根似的吸附在上面，匣子表面的梵文突然流转起来，发出嗡嗡的共鸣声，像是在吟唱某种经文。
随着经文声越来越响，青铜匣子“咔”地一声弹开，里面露出的却不是地图，而是一卷泛黄的经卷，经卷旁还放着半块残破的玉牌，玉牌上的纹路与秦枫的佛玉能完美拼合在一起——显然是块配对的信物。
“这是……‘分影玉’！”苏晴突然惊呼出声，指着玉牌的手都在颤抖，“我导师的论文里提到过，这是北魏时期用来标记佛窟方位的信物，通常分为两块，合在一起才能显示完整的坐标。看来万佛窟的入口坐标，就刻在这对玉牌上！”
秦枫拿起那半块玉牌，与自己的佛玉拼在一起。两块玉牌刚一接触，就发出耀眼的绿光，绿光投射在地宫的墙壁上，形成一幅清晰的地图，地图中央的位置，正是他幻象中见过的那片山脉，而山脉中央的“佛眼”符号旁，还标注着一行小字：“月满则开，佛音为匙”。
“月满则开，佛音为匙……”秦枫喃喃自语，“这是说万佛窟的入口只在月圆之夜开启，而钥匙是……佛音？”
“佛音应该就是启门咒！”苏晴看着地图的眼神发亮，“你能诵出启门咒，正好能打开入口！下一个月圆之夜是三天后，我们还有时间准备。”
就在这时，地宫入口突然传来一阵极轻的脚步声，伴随着一个阴冷的声音：“看来我们来的正是时候。”
秦枫和苏晴同时转身，只见三个黑衣人正站在甬道入口，为首的那个脸上蒙着黑布，只露出一双阴鸷的眼睛，手里的短刃在绿光中闪着冷光——正是昨天在戈壁上追杀他们的影阁杀手！
“你们果然跟着来了。”秦枫将苏晴护在身后，握紧了短刀，“这地宫机关重重，你们敢进来，就不怕有来无回？”
“机关？”为首的黑衣人冷笑一声，挥了挥手，身后的两个黑衣人立刻上前，手里拿着某种金属探测器似的物件，“我们影阁研究这净土寺几十年，早就摸清了这里的机关布局。倒是你们，运气不错，竟能找到青铜匣子，省了我们不少事。”
他说着，目光落在秦枫手中的玉牌上，眼神里闪过一丝贪婪：“把分影玉和经卷交出来，或许还能留你们个全尸。不然……这地宫就是你们的葬身之地。”
秦枫没说话，只是悄悄将玉牌塞给苏晴，用眼神示意她往地宫深处退——那里有个不起眼的侧门，是他刚才用天眼看到的，显然是当年僧侣的逃生通道。
“想跑？”为首的黑衣人看穿了他的意图，突然挥刀冲了过来，短刃带着破空的锐啸，直刺秦枫的胸口。
秦枫侧身躲过，短刀擦着他的衣襟划过，砍在石台上，火星四溅。他趁机抽出短刀反击，刀光与对方的短刃碰撞，发出刺耳的金铁交鸣。
“你缠住他，我去追那个女的！”为首的黑衣人对同伴喊道，自己则死死缠住秦枫，不让他脱身。
另一个黑衣人立刻朝着苏晴追去，手里的短刃泛着蓝光，显然淬了毒。苏晴虽然跟着导师学过些防身术，却哪里是专业杀手的对手，没几下就被逼到了墙角，眼看短刃就要刺中她的胸口。
“小心！”秦枫心急如焚，猛地发力逼退身前的黑衣人，转身朝着苏晴的方向扑去。他知道自己来不及阻止，只能将怀里的古佛玉佩猛地掷向那个追杀苏晴的黑衣人。
玉佩在空中划过一道金色的弧线，正好砸在黑衣人的手腕上。那黑衣人惨叫一声，短刃脱手而出，手腕上出现一道焦黑的印记，像是被火烧过——显然是佛玉的净化之力伤了他。
“佛光……”为首的黑衣人瞳孔骤缩，显然没料到佛玉还有这种力量，“这就是万佛窟的守护之力？果然名不虚传！”
他的眼神变得更加狂热，攻势也愈发凌厉，招招都朝着秦枫的要害而去。秦枫渐渐落了下风，后腰的伤口被动作牵扯得剧痛，视线都开始发花，但他死死咬着牙，知道自己一旦倒下，苏晴就危险了。
就在这危急关头，苏晴突然抓起石台上的青铜匣子，朝着为首的黑衣人掷了过去。那黑衣人下意识地躲闪，攻势出现了瞬间的破绽。
“走！”秦枫抓住这个机会，拉着苏晴就往地宫深处的侧门冲去。身后传来黑衣人的怒喝和追赶的脚步声，但他们不敢追得太急——侧门后的通道狭窄，只能容一人通过，很容易被伏击。
冲进侧门的瞬间，秦枫反手扣动了墙壁上的机括。随着“轰隆”一声巨响，侧门被一块巨大的石板封死，将黑衣人的怒喝和脚步声都挡在了外面。
两人沿着狭窄的通道拼命往前跑，通道里弥漫着浓重的尘土味，时不时有碎石从头顶落下，砸在身上生疼。跑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前方终于出现了微光——那是通道的出口。
冲出出口时，两人都累得瘫倒在沙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出口藏在净土寺后方的一处沙丘里，隐蔽得很好，从外面根本看不出端倪。
“他们……他们暂时过不来了吧？”苏晴的声音还在发颤，手里紧紧攥着那半块分影玉。
秦枫点点头，后背的冷汗浸透了衣衫，后腰的伤口疼得像要裂开：“石板是万斤巨石打造的，没有机关钥匙，他们至少要半天才能打开。我们得趁这段时间离开，去找护卫队汇合。”
他说着，挣扎着站起身，刚想扶苏晴起来，却发现她的脸色不对劲，嘴唇泛着淡淡的青紫色，左手的手腕上有个细小的红点——像是被什么东西扎到了。
“你怎么了？”秦枫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苏晴晃了晃头，眼神有些迷离：“刚才……刚才被那个黑衣人划伤了一下，没什么……”话没说完，身体一软，就往地上倒去。
“苏晴！”秦枫连忙抱住她，指尖触到她的皮肤，滚烫得惊人——那是中了剧毒的征兆！
他低头看向苏晴手腕上的红点，那里的皮肤已经开始发黑，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秦枫的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疼得喘不过气——那黑衣人淬毒的短刃，终究还是伤到了她！
怀里的古佛玉佩突然发烫，烫得惊人，像是在催促着什么。秦枫看着苏晴渐渐失去血色的脸，又看了看手中紧握分影玉的她，突然下定了决心。
他小心翼翼地将苏晴抱起来，朝着护卫队所在的沙丘方向走去。阳光已经升起，将戈壁滩照得一片金黄，而秦枫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像一道倔强的脊梁，支撑着怀里的人，也支撑着那份尚未揭开的万佛窟秘辛。
他知道，接下来的路会更加艰难。影阁的追杀、苏晴的剧毒、三天后的月圆之约，还有那藏在山脉深处的万佛窟……但只要怀里的人还有一口气，只要手中的佛玉还在发烫，他就必须走下去。
风沙掠过戈壁，卷起细碎的沙砾，像在为这段未竟的旅程，奏响一曲苍凉而坚定的序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