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冰冷刺骨,小女孩的呜咽声在哗啦的雨声中显得格外微弱无助。
谭韫航看着她冻得发紫的小脸和湿透的衣衫,心中那点因自身寒冷而产生的不适瞬间被一股更强烈的情绪取代——一种混合着怜悯与责任的决心。
他不能把她一个人留在这里。
“别怕。”谭韫航的声音放得更柔,他脱下自己那件同样湿透、但至少外层材质稍微防水的外套,小心翼翼地披在小女孩身上,尽量遮住她雨衣的破口,“哥哥带你找个地方避雨,好不好?”
小女孩仰着头,大眼睛里还噙着泪水,她看了看谭韫航温和的脸,又低头看了看身上带着陌生体温的外套,犹豫了一下,最终轻轻点了点头,细声细气地说:“谢谢哥哥。”
谭韫航松了口气,伸出手:“来,我们走。”
小女孩怯生生地将一只冰凉的小手放在了他的掌心。
牵起小女孩的瞬间,谭韫航的精神力敏锐地捕捉到,远处那几道窥视的视线似乎波动了一下,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恶意与贪婪?但并没有立刻采取行动。
他心中警铃大作,但面上不露分毫,他紧紧握住小女孩的手,将她护在自己身侧,目光快速扫过雨雾中那些沉默的房屋轮廓。
不能去那些看起来太完好或者太偏僻的,前者可能藏着更未知的危险,后者容易被人堵截。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不远处一栋看起来半塌的、像是废弃仓库或者作坊的建筑。
那里结构破损,视野相对开阔,万一有情况也容易察觉和撤离。
“我们去那边。”谭韫航低声对小女孩说,牵着她,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那栋破房子走去。
雨水顺着残破的屋顶缝隙流淌下来,在仓库内部形成了几处小水洼。
空气中弥漫着木材腐朽和铁锈的味道,混杂着雨水的湿气。
但至少,这里能挡住大部分风雨。
谭韫航找了一处相对干燥、背风且能观察到门口情况的角落,让小女孩坐下。
他自己则靠坐在旁边的一根腐朽的木梁上,一边警惕地注意着外面的动静,一边尝试运转精神力驱散一些寒意,同时也分出一丝心神,安抚着身边依旧有些发抖的小女孩。
“你叫什么名字?”谭韫航轻声问道,试图分散她的注意力。
“丫丫。”小女孩小声回答,怀里依旧紧紧抱着那个缺眼睛的娃娃。
“丫丫,你在这里等了多久了?”
丫丫茫然地摇了摇头:“不知道,天黑了,又亮了,又黑了,妈妈还没来。”她的声音带着哭腔,眼神空洞,仿佛已经在这里等待了无数个轮回。
谭韫航的心沉了下去,这显然不正常。这个小镇的时间流速,或者这些失踪孩子所处的状态,很可能与外界不同。
“那你记得,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吗?或者,你还记得其他和你一样在这里等妈妈的小朋友吗?”谭韫航继续引导,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是【精神统御】能力的细微应用。
丫丫歪着头,努力回想,小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不记得了,只记得妈妈让我画房子,有很多雾。还有…还有穿黑衣服的叔叔,会带走不听话的小朋友。”
穿黑衣服的叔叔!
谭韫航精神一凛!这很可能就是关键线索!是拐卖儿童的人贩子?还是小镇诡异现象的一部分?
他还想再问些什么,但丫丫似乎因为回忆而变得有些焦躁不安,紧紧搂着娃娃,不再说话。
谭韫航没有再逼迫她,他知道,线索需要一点点挖掘。
他安静地陪在丫丫身边,听着外面持续的雨声,感受着时间在这诡异的迷雾小镇中缓慢流淌。
几个小时过去了,雨势丝毫没有减弱的迹象,天色也彻底暗沉下来,如同墨染。
仓库内一片漆黑,只有偶尔闪电划破天际时,才能短暂地照亮内部斑驳破败的景象和丫丫那张苍白沉睡的小脸。
谭韫航没有丝毫睡意,他的精神力始终维持着最低限度的警戒。
他能感觉到,那几道窥视的视线,如同跗骨之蛆,依旧徘徊在仓库周围,似乎在等待时机,又像是在忌惮着什么。
是因为他?还是因为丫丫?
他不敢确定。
与此同时,小镇另一端的废弃镇公所内。
符星遥和关舟堰已经将能找到的档案翻了个遍。
有用的信息寥寥无几,只确认了这个小镇确实在近几十年里,断断续续有儿童失踪的报案记录,但最终都不了了之,记录本身也残缺模糊,像是被刻意销毁或遗忘。
“看来,官方记录里找不到太多东西。”关舟堰拍了拍手上的灰尘,看向窗边那个如同雕像般站立了许久的男人,“符大少,你有什么发现?”
符星遥没有回头,他的目光仿佛能穿透厚重的雨幕和墙壁,落在未知的远方。手中的古银币不知疲倦地翻转着。
“时间不对。”他忽然开口,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什么时间不对?”关舟堰挑眉。
“雨。”符星遥言简意赅,“下了超过六个小时,强度没有丝毫变化,这不正常。”
关舟堰愣了一下,仔细感知,脸色也凝重起来:“你是说这里的天气是设定好的?或者说,这场雨本身就是线索或者障碍?”
符星遥没有回答,但他的沉默已经代表了肯定。
他烦躁地发现,自己的计算和推演,总会被那个独自离开的身影打断。
那个娇气的、怕冷的家伙,现在到底在哪里?是不是正被这场诡异的暴雨困在某个角落,瑟瑟发抖?甚至已经遇到了危险?
这种无法掌控、无法计算的感觉,让他极其不适。
“去找人。”符星遥忽然转身,朝着公所大门走去,语气不容置疑。
关舟堰有些意外:“找人?找谁?那个自己跑掉的小少爷?”她笑了笑,“符大少,这可不像你的风格,你不是最讨厌麻烦吗?”
符星遥的脚步顿住,背对着她,冰冷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紧绷:
“他死了,会很麻烦。”
关舟堰看着他的背影,耸了耸肩,没有戳穿他这拙劣的借口。
她跟上符星遥的脚步,两人一同踏入了依旧汹涌的雨幕之中。
而破旧仓库内,谭韫航轻轻拍着熟睡的丫丫,听着外面似乎永无止境的雨声,以及那始终未曾远离的、充满恶意的窥视,心中一片冷然。
他知道,这个漫长的雨夜,还远未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