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敢有丝毫怠慢,立刻强撑着坐直身体,双手艰难地在身前结印。因体内冰火交煎的痛楚,她的手指甚至有些微颤抖,但结印的速度却前所未有的快。她必须立刻内视,弄清楚命泉此刻的状况!
灵力被她强行引导,如同尖锐的探针,直刺入沸腾的命泉深处。
“轰!”
灵力冲击之下,那潜藏在命泉底部的七条青铜锁链再次被激显而出!
它们依旧如同亘古存在的封印,冰冷而残酷地牢牢锁死她的命泉,只有极少量的、呈现淡青蓝色的泉水能艰难地渗透而出,滋养着上方那株微微摇曳的空灵根。
而此刻,那条刻着“壹”字、被狰狞的灵墟断流符缠绕的锁链,正以前所未有的幅度疯狂地颤抖、嗡鸣!
它仿佛极度畏惧外界那无孔不入的极寒之气,又像是被某种力量刺激而狂暴,锁链本身正以一种可怕的力道死死向内紧缩,那符箓光芒急闪,似乎要将刚刚才松动一丝的联系重新彻底焊死!
“呃……”
锁链每紧缩一分,明若泠就感觉自己的丹田仿佛被无形巨手狠狠攥紧,痛得她几乎蜷缩起来。她整个人都因这源自本源的痛苦而紧绷如弓。
就在她试图调动更多灵力与之抗衡的刹那——
“铮!”
仿佛有一根绷到极致的弦,骤然断裂!
一股无法形容的剧痛和虚无感猛地吞噬了她的意识。
眼前的一切景象如同被打碎的镜面般寸寸崩裂,迅速被无尽的黑暗覆盖。
在彻底陷入混沌的前一秒,她耳边只遥遥传来雪球尖锐的惊叫和裴寂昀那惯常冷静的声音里罕见的、撕裂般的急唤:
“泠儿——!”
裴寂昀那声撕裂般的急唤还回荡在冰冷的空气中,明若泠已软软地向后倒去,面色瞬间褪得惨白,呼吸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
「主人!」雪球的惊叫变成了恐慌的呜咽,它猛地窜上前,用毛茸茸的脑袋焦急地蹭着明若泠冰凉的脸颊,试图用自己微薄的体温唤醒她,却毫无反应。
裴寂昀的反应快如闪电。
在明若泠身体触及冰冷地面的前一刻,他已单膝跪地,手臂一揽,稳稳地将她接入怀中。指尖迅速搭上她的腕脉,一股精纯温和的灵力毫不犹豫地探入。
他的眉头瞬间紧锁。
她的经脉之内,原本应有序流转的灵力此刻竟变得紊乱不堪,如同被狂风肆虐的溪流。
但更可怕的是,一股极其阴冷、带着强烈禁锢与死寂意味的力量,正从她命泉深处疯狂地蔓延开来,如同墨汁滴入清水,所过之处,连他探入的、试图安抚的灵力都感到前所未有的滞涩与冰寒,仿佛要被一同冻结!
泠儿体内到底被种下了何等可怕的桎梏?!
虽然无法像明若泠那样清晰内视,但凭借融灵境的修为和对能量极其敏锐的感知,裴寂昀瞬间就判断出——
那诡异力量的源头,正是她体内某种他未曾知晓的异物!
它正在剧烈反噬,如同被触怒的毒蛇,疯狂地噬咬、压制着她的生机!
“怎么会突然爆发……”
裴寂昀心下一沉,一种从未有过的慌乱如同最凛冽的冰水,瞬间浇遍全身,让他指尖都微微发冷。
他绝不能让她在此出事!
没有丝毫犹豫,他立刻全力运转功法,更加磅礴浩瀚、却刻意收敛了月华清冷特性的温和灵力,如同决堤洪流般涌入明若泠体内。
强行护住她脆弱的心脉和主要经络,艰难地抵抗着那诡异锁链散发出的、足以湮灭生机的死寂寒气。
但这仅仅是权宜之计!
那力量诡异而霸道,品阶极高,他的灵力只能暂时延缓其侵蚀的速度,如同筑起一道不断被冲击的冰堤,却无法根除源头,更无法穿透那层死寂,唤醒她沉沦的意识。
一旁的雪球也从最初的惊慌中强行恢复镇定,整个毛茸茸的身体悬浮至半空,冰蓝色的瞳孔之中有无数字符和数据流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闪动,仔细扫描分析着明若泠此刻的身体状况。
此刻它已顾不得是否会在裴寂昀面前暴露异常,主人已然昏厥,它无法自行进入空间才扫描。
淡蓝色的柔和光芒很快如同光茧般包裹住明若泠。
不到半分钟,雪球猛地抬起头,对着裴寂昀急声道,语速快得像是在倒豆子:「主人她的命泉被坏人用七条很凶的青铜锁链锁住了!我们来这里就是为了破开第一条!现在到了这里,那坏链子害怕这里的寒气!它想缩紧,不想让寒气进去伤到它自己!所以它在拼命反抗,弄疼主人了!」
它此刻满心只担忧主人能否醒来,再也顾不得隐瞒秘密。如果裴寂昀真有异心,它拼着本源受损也要立刻带主人遁走。
但当务之急,是眼前这人是否有办法救她!
它小小的猫脸上此刻全是拟人化的凝重之色,连瞳孔都因极度专注而缩成了细线,周身散发着不容小觑的能量波动。
雪球的表达虽简单直接,却瞬间让裴寂昀明白了关窍。
他心中巨震,没想到泠儿体内竟藏着如此恶毒阴邪的禁锢!
究竟是何等丧心病狂之徒,会对她下此毒手?!
但此刻绝非深究之时。他立刻抓住重点:并非此地寒气直接伤她,而是她体内的封印锁链在抗拒这股极寒之力!
为了自保、为了维持那该死的封印,它正在疯狂反扑,甚至不惜以摧毁宿主为代价!
“原来如此……”
裴寂昀眸中寒光乍现,既有滔天怒意,也有了一丝明悟。
既是抗拒,那便说明此地的极寒之气已然让这诡异锁链感受到了威胁,或许正是克制甚至摧毁它的关键之一!
但眼下,锁链这激烈的垂死挣扎,却要先一步夺去泠儿的意识甚至生机!
必须先稳住她的心神,绝不能让她意识彻底沉沦!
“雪球,听着!”
裴寂昀当机立断,声音沉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急迫,“我以灵力护住她根本,暂时抵挡那死气侵蚀!但你与她心神联系更深,尝试用你的本源之意沟通她、安抚她!告诉她……外面安全,告诉我在这里,引导她感知外界,不要彻底迷失在内部的痛苦里!”
他不知道这能否起效,但这已是目前唯一的办法。
据他观察,雪球绝非凡物,与泠儿羁绊极深,或许它的意念能成为刺破那层死寂黑暗的光,成为唤醒她意识的锚点!
雪球毫不犹豫地照做了。
它轻盈地蜷缩进明若泠温热的颈窝,小小的身体散发出柔和而纯净的冰蓝色光晕,那光芒如同拥有生命般,丝丝缕缕地渗入她的肌肤。
试图穿透那层意识壁垒,重新连接上与主人之间那份独特的心神感应。
与此同时,裴寂昀低下头,薄唇几乎贴在她冰凉的耳廓旁,声音低沉而有力,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镇定与力量,一遍又一遍,不知疲倦地呼唤:
“泠儿,醒来。”
“听得见我说话吗?稳住心神,我在。”
“跟着我的灵力引导,慢慢来,别怕。”
“雪球在你身边,我们都在。”
他浩瀚而温和的灵力,此刻化作最坚韧细致的丝线,小心翼翼地牵引着她体内那些尚未被死寂寒气完全冻结的微弱灵力流,艰难地对抗着锁链疯狂的紧缩。
他的声音则如同穿透无尽寒冬的第一缕曦光,持续不断地传入她那片沉寂、冰冷的识海深处。
洞穴内寂静无声,唯有冰壁磷光幽冷闪烁,时间仿佛被冻结,每一息都过得极其缓慢而煎熬。
就在裴寂昀的心随着这死寂的蔓延一点点沉向谷底之时,他臂弯中紧拥的少女,那浓密如蝶翼的睫毛忽然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紧接着,一声极其细微、裹挟着巨大痛苦意味的呻吟从她苍白的唇间溢出。
裴寂昀和雪球同时身躯一震,目光瞬间聚焦在她脸上!
“泠儿?”
「主人!」
明若泠艰难地、眼睫颤动了数次,才缓缓掀开一条缝隙。
视线模糊混沌了许久,才终于艰难地聚焦到裴寂昀那张写满了前所未有的担忧与紧张的俊脸上,以及颈窝处传来的、雪球毛茸茸的熟悉触感。
命泉处那撕扯灵魂的剧痛依旧存在,锁链不甘的嗡鸣仍在神识深处回荡,但那股几乎要将她意识彻底冻僵、撕碎、拖入无边黑暗的失控感,终于被这两道熟悉的气息强行拉回了现实。
“……裴……寂昀?”她的声音干涩沙哑得几乎听不见,气若游丝。
她虚弱地靠在裴寂昀坚实的怀中,命泉锁链的嗡鸣虽稍稍平息,但那番剧烈的反噬所带来的灵魂震荡与本源灼烧感却并未立刻消退,反而如同退潮后显露出的礁石,带着阵阵隐痛袭来,让她眉心紧蹙,气息羸弱不堪。
“裴…寂昀,”她声音微若蚊蚋,每一个字都带着明显的痛楚,“我需…立刻炼制...太乙寒髓丹,否则神魂与本源之伤恐难支撑……会拖累……”
“雪球...助他…”
她现在虚弱得连调动神识开启储物法器的力气都难以凝聚,却极为清醒地知道自己身体的情况。
若不立刻服用对症的极品灵丹,这伤势必将缠绵日久,严重影响她接下来的解符咒,而她最耗不起的就是时间。
也亏得她拥有包容万象的空灵根,神魂本质又异于常人。否则换做寻常修士受此一击,恐怕早已魂光溃散,即便不痴傻,也必然道基受损。
太乙寒髓丹?
裴寂昀心中猛地一凛,他自然听闻过此丹的赫赫名号。
这是专门处理最严重的灵魂震荡和本源灼伤的极品灵丹,因其主材无一不是世所罕有的极寒宝物,炼制手法更是繁复苛刻到了极致,早已罕见于世,几乎只存在于古籍记载和传说之中。
他立刻沉下心神,神识迅速沉入自己那容量极大、珍藏浩瀚如烟的储物空间内急切地搜寻。
各种珍稀矿材、千年灵草、光华璀璨的法宝、古朴的功法玉简……如流光般掠过他的神识……却唯独没有太乙寒髓丹的踪迹。他甚至快速检查了自己偶尔炼制的几瓶高阶丹药,皆不是此丹。
一股难以言喻的焦躁与紧迫感再次涌上心头,他于炼丹之术虽不算陌生,但也绝非宗师,根本无法在此刻此地立刻开炉炼制如此复杂逆天的灵丹!
“没有现成的丹药。”裴寂昀的声音带着一丝极力压抑的挫败和更深沉的担忧,“你需要哪些材料?我或许……”他期盼着自己浩繁的收藏能解此燃眉之急。
明若泠勉强地、断断续续地报出几样核心材料的名字,每说一样,裴寂昀的脸色便缓和一分——千载冰髓、雪魄莲心、寒玉地心乳……
这些虽珍贵无比,堪称天材地宝,但他恰好都有收藏。
直到她最后,用尽气力说出:“……还需一株,至少千年份的…月华草,作为…药引,调和诸般…极寒药力,润泽…神魂……”
月华草?
裴寂昀的心瞬间沉了下去。
此草生于至阴之地,却需吸纳太阴月华精华百年方能初成,千年份的更是可遇不可求,是真正有价无市的宝贝,他……遍寻储物空间,竟真的没有。
“月华草……我没有。”
他的声音低沉下去,揽着明若泠的手臂不自觉地收紧了几分,仿佛想用自己的体温驱散她的痛苦。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攫住了他,空有宝山,却偏偏缺了这最关键的一味药引。
“无妨……”明若泠闭上眼,长睫因难以忍受的痛苦而轻颤,“我……试着缓一缓,再说……”
她试图调动体内残余的微弱灵力自行修复,但那诡异锁链造成的创伤直击本源,稍一运转灵力便引得神魂如针刺般剧痛,脸色瞬间又苍白透明了几分,额角渗出细密冷汗。
该死的!她心中暗骂,没想到这种下的符咒锁链力量竟如此阴毒强悍,一次反抗的反噬就险些让她万劫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