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析手揣在口袋里,攥着薄荷糖——糖粒被汗浸得发黏,指尖沾着糖渣,黏得指腹发涩,硌得掌心隐隐发疼。
她盯着江逐,眼神冷得像刚从火星风里钻出来——刚松的那点劲又绷上了,这人知道得太细,还敢提“仲裁者”,前世被那伙人抢天赋、害妈妈的事儿,一想起来就扎得慌。
江逐见她不吭声,急得鼻尖冒了汗,额前碎发湿成一绺贴在脑门上。
他赶紧往后退小半步,怕凑太近惹她烦,动作慌里慌张的,照片边角刮过苏析手背,刺得人痒。
“我不是坏人!真不是!”
他把照片往苏析眼前递,另一只手忙忙叨叨翻背面,指甲刮得照片卷边更毛糙,
“你看这个!我妹江念画的小饼干,她天天画,画完就贴我卫衣上,洗好几回都蹭不掉!”
苏析瞥过去——照片背面是歪歪扭扭的铅笔涂鸦,圆滚滚的小饼干,边缘画着参差不齐的短线当芝麻,旁边还画了个圈,点俩点当眼睛,像个咧着嘴傻笑的小脸。
铅笔印蹭得到处都是,有些地方被反复描,纸都起了毛,连铅笔芯碎屑还粘在上面,一看就知道画的时候攥着笔用了狠劲。
“我妹在《神启》触了污染,”
江逐喉结滚了滚,声音哑得像卡了沙子,攥照片的手紧了又紧,指腹按在涂鸦上,把纸都按皱了,
“积分就剩60了,医生说再掉20就得失意识——除了火星苔藓石磨的粉,别的啥都不管用,我实在没招儿才……”
风刮得快递站铁皮招牌“吱呀”响,跟哭似的。温忆往前凑半步,围裙角蹭着苏析胳膊,软乎乎的,还带点奶茶甜香。她轻轻拽了拽苏析袖子,声音压得低,像跟街坊唠嗑:
“这孩子没瞎扯。前阵子在火星补给站,我瞅见他蹲墙根啃饭团,手里就攥着这照片,边啃边用指腹蹭背面的小饼干,蹭得纸都起毛了,饭团渣掉衣襟上都不知道拍。”
苏析侧头看温忆,温忆指尖碰了碰照片边,带着点心疼:
“我给了他杯热奶茶暖手,他倒好,非要塞我半块饼干——就照片上这小饼干样的,包装纸上也画着这个,说是他妹攒三天零花钱买的,自己舍不得咬一口,揣兜里捂潮了。那饼干我尝了口,甜得发腻,潮乎乎的,他倒看得跟宝贝似的。”
江逐听见这话,像抓着救命稻草,赶紧点头,眼睛亮了点,却还慌着,手不自觉摸了摸卫衣口袋——那露着半块皱巴巴的饼干包装纸,上面画的小饼干,跟照片上一模一样,边角被反复捏得软塌塌的。
“对!就是温阿姨您!那天您还跟我说,苔藓石常藏在水源边的绿石头堆里——我本来想自己找,可……可仲裁者的人堵着我了!”
“仲裁者找你干啥?”
苏析终于开口,声音还是冷,却没之前硬邦邦的。
手从口袋里抽出来,指尖沾的薄荷糖渣蹭在裤子上,留了点白印——她松了攥糖的劲,戒心却没全放。
江逐脸“唰”地白了,比被风吹的还白,嘴唇抿得紧紧的,过两秒才哑着嗓子说:
“三天前,俩穿黑外套的堵我在火星补给站后巷——那巷子一股子垃圾桶馊味,他们攥着我胳膊说‘想救你妹,就帮我们抢苏析的天赋’——还说你的【规则解构】能拆规则,是仲裁者大人特意要的。”
苏析心里“咯噔”一下——果然是冲她能力来的!
前世苏绾突然翻脸抢她天赋,背后说不定就有这伙人的事儿。
她往前凑半步,语气又紧了:
“那你咋没抢?反倒跑来求我带你去火星?”
江逐头埋得更低,额前碎发挡着脸,鞋尖蹭着地面碎石子,磨得“沙沙”响。
“我不敢抢……”
他声音低低的,带着点委屈,又有点倔,
“我妹跟我说‘抢人东西是坏人,手指会烂掉’——而且我看见你收拾阿凯了,你用糖罐一下就弹坏他的干扰器,我抢不过你,也不想抢。”
他突然抬头,眼睛里红血丝密得吓人,眼尾都红了,像快憋不住眼泪:
“那些人说,我不帮他们抢,就把我妹的意识维持仪停了——我实在没招儿,只能跟着阿凯的踪迹找你,想着……想着求你带我去火星,找到苔藓石救我妹,我绝不多事,连你糖罐边都不碰!”
苏析盯着他眼睛——里面没装假,是又怕又急,还有点被逼到绝路的慌,跟只被夹住尾巴却不敢咬人的猫似的。
她下意识摸了摸内袋里妈织的布片,布毛蹭着手心,糙得有点痒——跟刚才碰着照片上蹭花的小饼干一样,都是带着点温度的、亲人留下的糙劲儿。
“你咋就确定我会带你去?”
苏析声音软了点,没那么扎人了。
指尖蹭了蹭口袋里剩下的薄荷糖,糖纸“窸窣”响,“我去火星是找我妈的碎片,没精力管别人的事。”
“我能帮你!”
江逐立马抬头,声音都亮了点,忘了刚才的慌,手比划着差点把照片甩出去,
“火星的路我门儿清!哪块石头堆里藏苔藓石、哪片草里躲污染触手、哪条小路能绕开仲裁者岗哨,我全记脑子里!你带我去,我帮你找阿姨的碎片,找到后我就刮一点点粉,够救我妹就行,多一点都不碰!”
温忆在旁边轻轻拍苏析胳膊,声音更软了:
“这孩子没吹牛。上次他跟我打听苔藓石,还说‘水源边的绿石头得摸,凉丝丝的才是真的’,又说‘污染重的地方石头发黑,凑近了能闻见涩味’——比好多跑半年的玩家都懂行,你带他去,省得瞎摸瞎撞。”
苏析没说话,弯腰凑得更近点,指尖碰着照片上蹭花的小饼干——糙得磨手,有些地方描得太狠,纸都破了点。
忽然想起妈以前织毛衣,边织边用指腹蹭布上的毛边,说“糙点儿才暖身”,眼圈就有点热。
“你妹的污染,多久了?”
苏析直起身,声音轻,却没避开江逐的眼睛,指尖还沾着点铅笔屑。
江逐愣了愣,没料到她会问这个,赶紧答:
“快一周了!医生说最多撑三天——要是三天内找不到苔藓石粉,她就……她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话说到最后,声音抖得厉害,身子晃了晃,攥照片的手紧得指节都青了,照片边角被捏得皱成一团。
苏析指尖又冒了汗——不是紧张的汗,是酸溜溜的慌。
她太懂这种“没时间了”的急,就像现在手里的1小时倒计时,妈妈的意识碎片在火星等着,晚一步说不定就被污染化没了,连渣都剩不下。
突然,东边路口传来一嗓子:
“江逐!你跑哪儿去了!”——
声音混着风过来,有点虚,却听得出不耐烦,还带着塑料碰撞声,像攥着那个亮红灯的意识干扰器!
江逐脸“唰”地白到底,猛地转头看路口,耳朵都竖起来了,攥照片的手抖得厉害:
“是阿凯!他肯定发现我没按他说的做,找过来了!”
苏析心里一紧,手又摸回口袋攥紧薄荷糖——刚松的劲一下绷满了。
温忆拉着她往快递站门口挪,声音压得急:
“先躲进去!里面有货架挡着,他不好找——要是在这儿被堵着,车票耽误了,你妈那边就来不及了!”
江逐急得眼圈都红了,伸手抓住苏析胳膊晃了晃,力道不大,却抖得厉害:
“苏析,你信我!我真没跟他一伙!我就想救我妹,还能帮你找阿姨的碎片,求你带我走!阿凯要是抓着我,肯定逼我抢你的天赋!”
苏析盯着江逐发白的脸——他攥着照片的手还在抖,照片上的小饼干涂鸦都皱成一团。
远处脚步声越来越近,阿凯的鞋跟敲着地面“噔噔”响,混着塑料碰撞声,连他骂骂咧咧的话都隐约听得见。
她心里像被揪着:带他走,怕阿凯追上来添乱,耽误拿车票找妈妈;不带,这孩子和他妹妹,说不定就真没机会了。
手攥着薄荷糖紧了又松,没点头,也没摇头,就盯着照片上那个皱巴巴的小饼干,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