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壁寨的危机在三日后的清晨彻底解除。随军郎中凭借杨芷幽提供的药方,结合当地采集的几味草药,成功控制了疫情的蔓延。寨民们看着原本奄奄一息的亲人逐渐恢复生气,看向陈远等人的目光终于从戒备变成了感激。
第四日晌午,蓝公亲自来到陈远设在寨外的军帐,身后跟着两名寨中壮汉,抬着一个沉甸甸的樟木箱子。
陈参将,蓝公的声音比初见时温和了许多,救命之恩,石壁寨永世不忘。这是先祖留下的《矿脉图志》,今日便交由参将保管。
陈远郑重接过木箱,却没有立即打开:长老厚赠,陈某感激。只是此物既是寨中至宝,陈某愿与石壁寨共管这些矿脉。开采所得,三成归寨,七成充作军资,用于保境安民。如何?
蓝公浑浊的眼中闪过精光,他没想到这位年轻的参将竟有如此胸襟。沉默良久,他重重顿了下拐杖:好!参将既然以诚相待,我石壁寨愿与参将结为盟好!
当夜,陈远在灯下仔细研读这部用牛皮精心装订的图志。上面不仅详细标注了赣南、闽西交界处十七处主要矿脉的位置,更记录了矿藏品类、开采难度乃至历代开采的教训。其中三处标注的矿脉引起了他的特别注意——这正是韩顺此前汇报过的坚硬矿料。
大人,赵栓子悄声进帐,派去监视西面官道的弟兄回报,那支官兵退到三十里外的驿寨后就驻扎下来,似乎在等什么。
陈远眉头微蹙。这分明是贼心不死。他沉吟片刻,下令道:加派双倍斥候,盯死他们的一举一动。另外,挑选二十个机灵的弟兄,扮作山民,混进驿寨打探消息。
三天后的深夜,派出的探子带回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那支官兵的领军游击日前秘密接待了几个商人打扮的访客,其中一人正是矿奴描述的八字胡瘦高个。
果然是他们。陈远在帐中踱步,淮系的人与江西巡抚衙门勾结,想要独占这些矿脉。
大人,苏文茵派来的信使也在此时赶到,带来了更详尽的情报,苏先生查实,那八字胡名叫马文才,确实是淮军出身,如今在江西巡抚衙门挂了个参议的虚职,实为淮系在江西的耳目。
形势已然明朗。淮系想要通过这些矿脉掌控江西的军工命脉,而沈葆桢则想借淮系之力压制湘军势力的扩张。石壁寨和这些矿脉,成了各方势力角逐的棋子。
次日,陈远召集众将议事。
我们不能坐以待毙。陈远指着摊开的地图,既然他们想要这些矿脉,我们就抢先动手。
他下令:由雷大炮率领三百精锐,持他的手令立即返回袁州,再从袁州镇守协抽调一千兵马,火速赶来接应;王五继续在东南山区活动,联络其他可能合作的寨子;而他本人则带着剩余人马和石壁寨的青壮,立即着手开采那三处钨砂矿。
大人,老秀才有些担忧,如此大张旗鼓,岂不是打草惊蛇?
就是要让他们知道。陈远冷笑,我要看看,在湘军主力已经介入的情况下,沈葆桢还敢不敢明目张胆地偏袒淮系。
开采工作进行得出乎意料的顺利。石壁寨的矿工们对山中的矿脉了如指掌,很快就找到了最佳的开采点。陈远将从栖霞谷带来的改良工具分发给矿工,效率大大提高。不过旬日,第一批钨砂矿石就已经开采出来,装箱待运。
然而,危机也在悄然逼近。
这日黄昏,一骑快马冲破雨幕,送来王五的急报:他在西面八十里外的鹰嘴岩,发现了大队官兵正在集结,数量不下两千,领兵的正是江西按察使衙门的副将!
几乎同时,派往驿寨的探子也回报:那支五百人的官兵已经拔营,正朝着石壁寨方向开来。
终于要图穷匕见了。陈远站在寨墙上,望着西面沉沉暮色。雨越下越大,山间的雾气开始聚拢,能见度越来越低。
大人,亲兵队长浑身湿透地跑来,所有矿砂已经装车,随时可以转移。寨中老弱也都做好了撤离准备。
陈远点头,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西面的山路。他知道,这一战避无可避。不仅要守住这些矿脉,更要让沈葆桢和淮系明白,赣南这片土地,不是他们能够随意染指的。
传令下去:全军依计行事。雷大炮的援军最迟明晚就能赶到,我们只需要坚守一天。
夜幕彻底降临,暴雨如注。石壁寨的灯火在雨幕中若隐若现,如同一座孤岛。陈远冒雨巡视着各个防御要点,检查每一处陷阱和埋伏。将士们沉默地坚守在岗位上,雨水顺着他们的甲胄流淌,却无人动弹分毫。
子时刚过,西面山道上终于传来了密集的脚步声和马蹄声。在电闪雷鸣的间隙,可以看见黑压压的人影正在向寨门逼近。
陈远深吸一口气,握紧了腰间的刀柄。这一战,将决定他在赣南的布局,也将影响整个江西的权力平衡。
准备迎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