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救声在林间回荡,带着绝望的颤音,与粗野的狞笑、野兽的低吼交织,撕破了南疆夜晚惯有的、充斥着虫鸣与未知危险的静谧。在这刚刚发生过搏杀、危机四伏的黑水峒附近,这声音显得如此突兀,又如此……刻意。
林凡停在原地,气息与周遭的阴影几乎融为一体。他没有立刻行动,灵觉虽受压制,依旧如同最精密的雷达,扫描着声音来源的方向。
能量反馈很混乱。有大约三四个散发着暴戾、浑浊气息的生命体,强度约在先天境初期到中期,像是某种被驯化或催生出的“兽奴”。还有一个相对微弱、充满恐惧与绝望的生命波动,属于人类女子。
表面上看,这是一场标准的恶徒欺凌弱女的戏码。
但林凡的“道心剑种”却在微微震颤,传递出一种冰冷的警示——那女子的恐惧波动,似乎……过于“标准”了,像是经过精心排练。而且,在她那绝望的呼救声中,隐隐夹杂着一丝极其微弱、却带着某种特定韵律的……哨音?
是巧合?还是引导陷阱的暗号?
林凡眼神冰冷。他初来乍到,行踪可能已经暴露,黑巫手段诡异莫测,利用人性弱点设局是再常见不过的把戏。
然而,即便有九成把握是陷阱,那剩下的一成“万一”呢?万一真是一个无辜女子遇险,因他的谨慎而殒命……
他想起苏晚晴昏迷前决绝的眼神,想起那承载众生心火的一剑。有些底线,不能因为身处黑暗便轻易抛弃。
“便看看,你们玩什么把戏。”
林凡心中定计,身形一动,不再刻意隐匿,而是散发出大约先天境中期的气息,如同一个恰好路过的、有些实力的外来修士,朝着呼救声传来的方向疾驰而去。
几个起落,穿过一片茂密的灌木,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
一片林间空地上,三名穿着兽皮、脸上涂抹着诡异油彩的壮汉,正围着一个跌坐在地的少女发出淫邪的怪笑。他们身旁,还匍匐着两头形似鬣狗、却浑身长满脓包、涎水横流的怪物,正是那低吼的来源。
那少女约莫二八年华,穿着南疆苗裔特有的、以蓝黑色为主、绣着精致花纹的衣裙,头上戴着繁复的银饰,此刻有些散乱。她容貌清丽,带着山野特有的灵气,此刻梨花带雨,更是我见犹怜。她手腕上有一道擦伤,渗着血珠,更添几分真实感。
看到林凡出现,少女眼中瞬间爆发出强烈的希冀光芒,用带着浓重口音的官话凄声喊道:“救命!仙师救命!他们要抓我去祭山神!”
那三名壮汉看到林凡,先是露出一丝“意外”和“警惕”,随即为首一人狞笑道:“哪里来的外乡小子,敢管我们黑牙峒的事?识相的赶紧滚开,否则连你一起抓了献祭!”
说话间,三人气息锁定林凡,那两头脓包鬣狗也龇着牙,发出威胁的低吼,呈扇形围了上来。动作默契,配合无间,显然是惯常做这种勾当。
演技不错,几乎毫无破绽。
林凡心中冷笑,面上却露出一丝“正义修士”的愤怒:“光天化日……呃,深更半夜,竟敢强掳民女!还有没有王法了!”
他看似“冲动”地并指一点,一道略显驳杂的青色剑气(伪装而成)射向为首那名壮汉!
那壮汉似乎没料到林凡说动手就动手,“仓促”间挥动手中的骨刀格挡。
砰!
剑气与骨刀碰撞,发出一声闷响。壮汉“踉跄”后退两步,脸上露出“惊怒”之色:“好小子!有点门道!兄弟们,并肩子上,宰了他!”
另外两人和两头鬣狗同时扑上!一时间,骨刀破空,利爪嘶风,浊臭的毒涎飞溅,将林凡“死死”缠住。
林凡“手忙脚乱”地抵挡,剑法看似凌厉,却总是“差之毫厘”,堪堪与对方打成“平手”,偶尔还会被鬣狗的毒涎“逼得”颇为狼狈地闪躲。他暗中却以星辰之力构筑的微观感知,仔细探查着每一个对手的能量运行方式,尤其是那少女。
在他“狼狈”闪避,一次“恰好”靠近那少女的瞬间,他敏锐地捕捉到,少女隐藏在袖中的手指,正以某种特定的节奏,极轻微地弹动着!一股几乎微不可察的、带着迷惑与暗示意味的精神波动,正试图悄然渗透他的识海!
果然是陷阱!这少女才是主导!她在试图用精神秘法影响自己!
林凡心中寒意更盛,却佯装被战斗波及,脚下“一个不稳”,向着少女的方向跌撞过去,口中还“惊慌”地喊道:“姑娘小心!”
就在他身体即将触碰到少女的刹那,他隐藏在袖中的左手食指,那枚“道心剑种”引动一缕极致凝聚的锐金之气,如同无形的手术刀,并非攻击少女,而是精准无比地、无声无息地,切向少女腰间悬挂的一个看似是普通装饰的、小巧的彩色丝线缠绕的铃铛!
那铃铛,在他之前的感知中,是那股精神波动的核心放大器!
叮~
一声极其轻微、几乎被战斗噪音完全掩盖的脆响。
那彩色铃铛应声而裂,里面一只米粒大小、通体晶莹的七彩蜈蚣蛊虫瞬间被锐金之气绞杀!
“唔!”
少女身体猛地一僵,脸上那完美的惊恐表情瞬间凝固,随即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痛苦与骇然!她试图施加在林凡身上的精神暗示瞬间中断、反噬!
而就在铃铛碎裂的同一时间,那三名原本还在“卖力演出”的壮汉和两头鬣狗,动作齐齐一滞,眼中的凶光瞬间被一种空洞与茫然取代,仿佛失去了提线的木偶!
机会!
林凡眼中寒光暴涨,不再伪装!
他身形如鬼魅般闪动,右手并指如剑,指尖吞吐着冰冷的星辉与锐金之气,快如闪电般点出!
噗!噗!噗!
三声轻响,如同戳破三个水泡。那三名壮汉的眉心同时出现一个细小的红点,眼中神采瞬间黯淡,一声未吭便软倒在地,气息全无。那两头鬣狗也被随之而来的星辉余波扫中,哀鸣一声,炸成两团污血。
瞬间,场上只剩下林凡和那僵在原地的苗女。
林凡转过身,冰冷的目光落在少女身上,那目光仿佛能穿透皮囊,直视其灵魂深处的诡诈。
少女脸色煞白,看着瞬间被秒杀的手下和蛊兽,又感受到自己与本命蜈蚣蛊的联系被强行切断带来的神魂刺痛,终于明白自己踢到了何等坚硬的铁板。她眼中的柔弱与惊恐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蛇蝎般的阴冷与狠厉。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她声音不再娇柔,而是带着一丝尖锐。
“这话,该我问你。”林凡一步步向前,每一步都仿佛踩在少女的心尖上,那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让她几乎窒息,“黑巫‘圣教’的探子?用这种下作手段,想把我引到哪里去?”
少女咬牙,眼神闪烁,似乎在权衡利弊,又似乎在准备着什么后手。她一只手悄悄背向身后,似乎要摸向藏在腰后的某物。
林凡岂会给她机会?
他身形一晃,已如同瞬移般出现在少女面前,右手如铁钳般扣住了她那只不老实的手腕,微微用力!
“咔嚓!”
腕骨碎裂的清晰声响在寂静的林间格外刺耳。
“啊——!”少女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疼得冷汗直冒,另一只手下意识地向林凡抓来,指甲瞬间变得乌黑!
林凡左手随意一拍,一股柔韧却磅礴的星辰之力涌出,将她整个人禁锢在原地,连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那淬毒的指甲更是被震得寸寸断裂。
“再给你一次机会。”林凡的声音如同万载寒冰,“说,你们的据点在哪里?‘圣教’的总坛在什么方位?如何解除‘巫傀之种’?”
少女怨毒地盯着林凡,嘴角却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用生硬的官话断断续续地说道:“外乡人……你……很强……但……闯入圣教的地盘……注定……有来无回……我……阿幼朵……就算死……也不会……告诉你……”
她眼中闪过一丝决绝,舌头似乎就要做出某个动作!
林凡眼神一厉,扣住她下巴,微微一错,便让她脱臼,同时一股星辰之力涌入,瞬间封禁了她全身经脉与可能隐藏自毁蛊虫的穴窍!
“想死?没那么容易。”林凡冷冷道,“搜魂之下,你藏不住任何秘密。”
听到“搜魂”二字,阿幼朵眼中终于露出了真正的恐惧!那比死亡更可怕!
然而,就在林凡准备施展手段时,他眉头忽然一皱,猛地抬头望向密林深处!
一股极其隐晦,却带着磅礴、古老、充满生机的强大气息,正以惊人的速度由远及近!这股气息与黑巫的阴邪死寂截然不同,更像是……这片十万大山本身的意志!
与此同时,被禁锢的阿幼朵似乎也感应到了什么,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有敬畏,有恐惧,还有一丝……莫名的期待?
林凡心中警兆大作!
来不及多想,他一把提起无法动弹的阿幼朵,身形暴退,瞬间隐匿在旁边一株需要数人合抱的巨大榕树那垂落的茂密气根之后,将自身气息收敛到极致。
几乎就在他藏好的下一秒——
一道绿色的流光,如同彗星般划过林间,无声无息地落在了方才的战场空地上。
光芒散去,现出一道身影。
那是一个……无法用言语准确形容其年龄的女子。她穿着以各种绿叶、藤蔓和不知名花朵编织而成的奇异服饰,赤着双足,肌肤如同上好的象牙,五官精致得不似凡人,带着一种原始的、野性的、却又无比高贵的美。她的长发是翠绿色的,如同流淌的瀑布,发间点缀着露珠般的晶莹光点。
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的眼睛,那是如同最纯净祖母绿宝石般的颜色,深邃、宁静,又仿佛蕴含着整片森林的生机与奥秘。
她站在那里,仿佛就是这片南疆密林的核心,是群山之灵,万木之主。
她的目光扫过地上那三具壮汉的尸体和鬣狗的污血,眉头微不可察地蹙起,随即,那双翡翠般的眸子,便精准地投向了林凡和阿幼朵藏身的那片巨大榕树的气根丛。
清冷如山泉,却又带着不容置疑威严的声音,在林凡识海中直接响起:
“外来的修士,出来吧。”
“还有……我那不听话的妹妹,阿幼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