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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殿深处,寂灭的指尖。**

时间在巫殿凝重的空气中,仿佛被那一点微小的灰烬冻结。药婆婆浑浊的双眼死死盯住姬岩右手食指的指尖,那里,针尖大小的灰金光点如同深渊的眼眸,散发着令人心悸的绝对寒意与纯粹寂灭。每一次微不可察的闪烁,都让空气中无形的弦绷紧一分,细微的“滋滋”声从缠绕姬岩腰腹的翠绿符文锁链上传来,如同冰雪消融于烙铁。

“驾驭…寂灭?”药婆婆干涩的喉咙挤出几个字,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她看向巫公,浑浊的眼眸深处是巨大的惊骇与一丝渺茫的期盼,“这…这怎么可能?那是源自‘墟’的恶毒,蚀魂腐骨…”

巫公佝偻的身躯如同一尊古旧的青铜雕像,纹丝不动。他深邃的目光仿佛穿透了那点灰烬,直视其核心。指尖萦绕的、源自祖鼎裂痕的阴寒气息,似乎也因为这股新出现的、更精纯的寂灭本源而微微躁动。“非常理可度。”巫公的声音低沉沙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岁月的磐石中艰难凿出,“源毒有灵,侵蚀万物,这是铁律。但…此子血脉深处潜藏之物,远非我等所知。藤老燃命,青叶焚魂,族长隔空咆哮…种种守护之力,将他推到了寂灭的边缘,却也…将他推到了某种极致的临界点上。”

他的目光落在姬岩苍白而痛苦的脸上,那紧蹙的眉头仿佛在无声地承受着比肉身撕裂更可怕的煎熬。“非是驾驭,药婆。是…磨砺。是在毁灭的熔炉中,被强行锻打出的…一丝本能的掌控。如同赤手握刃,刃锋随时会反噬其主。”巫公缓缓摇头,语气凝重如山,“此路凶险,万古未见。一步踏错,便是万劫不复,化作只知毁灭的寂灭傀儡。”

殿内陷入更深沉的死寂。唯有那点灰金光点,在姬岩的指尖顽强地存在着,微弱的光芒如同风中残烛,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稳定感。它像一颗在剧毒土壤中强行萌发的异种,脆弱,危险,却又蕴含着颠覆常理的未知力量。药婆婆枯瘦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指节泛白。她看着姬岩年轻的脸庞,藤老慈祥的面容、青叶温柔的低语再次浮现,与眼前这诡异的寂灭微光重叠,交织成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重与揪心。

“我们能做什么?”药婆婆的声音带着一丝无力。面对这种从未有过的局面,她毕生所学的草木生机之道,竟显得如此苍白。

“守护。”巫公的目光转向悬浮的黯淡古鼎,鼎腹裂痕上的灰金纹路在祖鼎微弱的哀鸣中仿佛活物般蠕动,“守护他最后那点‘自我’的灵光不灭。守护青叶烙印的根基不散。剩下的…只能靠他自己,在毁灭的悬崖边,找到那条…或许根本不存在的生路。”

药婆婆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心绪,浑浊的目光重新变得专注而坚定。她不再试图强行压制或驱散姬岩体内的混乱力量,而是将指尖流淌出的精纯生机,如同最细密的春雨,更加轻柔、更加精准地导向姬岩眉心那枚顽强闪烁的叶形印记,以及他心口处那布满裂痕、艰难守护着最后心脉的翠金屏障。这是最后的灯塔,最后的锚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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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噬骨石林,死亡的迷宫。**

裂谷边缘的风,带着刺骨的阴寒和沉骨沼泽特有的、如同亿万尸骸腐烂后混合着硫磺的恶臭,如同无形的鞭子抽打在姬氏队伍每一个人的脸上。清瘴叶的苦涩辛辣在口中弥漫,勉强压制着那股直冲脑门的烦闷欲呕感,却也刺激得人精神高度紧绷。

眼前,便是“噬骨石林”。

它并非由真正的树木构成,而是无数根巨大、扭曲、形态狰狞的灰黑色石柱拔地而起,犬牙交错地矗立在裂谷边缘的缓坡之上,一直延伸到视野尽头的黑暗之中。这些石柱历经不知多少万年的风蚀水浸,表面布满了蜂窝般的孔洞和深深刻入的沟壑,远远望去,像是一片被时间凝固、早已石化死去的远古森林,又像是一片从地狱深处刺破大地、直指晦暗天穹的巨兽獠牙。

月光吝啬地洒下惨白的光晕,勉强勾勒出石林近处的轮廓。更深处,则是浓得化不开的黑暗,只有几点极其微弱的、不知是矿石反光还是某种生物眼瞳的幽绿或惨白磷火,在石柱的缝隙间若隐若现,如同潜伏在迷宫深处的恶鬼窥视的目光。风穿过那些嶙峋的石孔和深邃的沟壑,发出千奇百怪的呜咽声,时而如泣如诉,时而如厉鬼尖啸,交织成一首令人毛骨悚然的死亡挽歌。

空气比裂谷边缘更加粘稠、冰冷。脚下的地面不再是岩石,而是覆盖着一层厚厚的、湿滑冰冷的黑色苔藓,踩上去软腻无声,却散发着更浓郁的腐朽气息。苔藓之间,零星可见一些扭曲矮小的灰白色灌木,叶片如同干枯的人手,枝干虬结如痛苦挣扎的肢体。这便是大荒绝地之一,噬骨石林!仅仅是站在入口,那股吞噬一切生机的死寂与恶意,就足以让最无畏的战士心生寒意。

“地图所示入口,就在石林深处,靠近沉骨沼泽边缘的一处天然岩窟。”保管地图的统领,名为山奎的壮硕汉子,声音压得极低,带着金属摩擦般的沙哑。他小心翼翼地再次确认兽皮地图上那条被血污半掩的路线,手指在触碰到鼎形标记时,心脏不受控制地猛烈跳动了一下。石牙最后托付的眼神,阿虎僵硬手掌的温度,仿佛还烙印在他的掌心。他用力握紧了腰间的战刀刀柄,冰冷的金属触感带来一丝残酷的清醒。

巫公佝偻的身影立在队伍最前,浑浊的目光穿透黑暗,扫视着这片死寂的石林迷宫。手中的藤杖尖端,一点微弱的翠绿光芒如同萤火,无声地探查着前方路径的气息。“陷阱的气息…如同蛛网,遍布各处。”他苍老的声音在呜咽的风声中几乎微不可闻,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影殿的‘蚀骨毒瘘’只是开胃小菜。真正的杀招,藏在石林的阴影里。”

药婆婆矮小的身影紧跟在巫公身侧,浑浊的老眼锐利如鹰隼,仔细分辨着空气中每一丝异样的气味和地面上每一处不自然的痕迹。她蹲下身,用一根银针般的细长骨刺,轻轻拨开前方一片颜色格外深沉的苔藓。苔藓下方,并非泥土,而是几根几乎与苔藓同色、细如发丝、绷得笔直的透明丝线!

“影缚丝!”药婆婆的声音带着冰冷的寒意,“触发后无声无息,却能瞬间勒断脚踝,同时释放麻痹神经的毒素。影殿暗刃的拿手好戏。”她指尖微弹,几点细微的翠绿粉末飘洒在丝线上,那些坚韧的丝线立刻如同被强酸腐蚀般,无声地断裂、枯萎。

队伍无声地前进,在巫公的指引和药婆婆的排险下,如同行走在刀锋之上。每一步都小心翼翼,避开地面上伪装成苔藓的陷阱孔洞,绕开石柱阴影中可能隐藏的触发机关。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只有粗重的呼吸和心脏在胸腔内擂鼓般的跳动声。每一个战士都握紧了武器,肌肉紧绷,神经如同拉满的弓弦,汗水混合着清瘴叶的辛辣气息,从额角滑落。

“左侧第三根石柱,中段孔洞。”一名负责侧翼警戒的年轻战士,眼力极好,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低语道。

巫公和药婆婆的目光瞬间扫去。只见那根粗大的、布满孔洞的石柱中部,一个不起眼的黑洞里,隐约可见两点极其微弱的红光,如同沉睡毒蛇的眼眸,正冷冷地注视着下方经过的队伍。

“影眼…监视的巫术傀儡。”巫公声音低沉,“不要妄动,它本身无杀伤力,但惊动它,就等于告诉影殿我们的位置和人数。”他手中的藤杖微微一顿,一股无形的精神波动如同涟漪般扩散开去,巧妙地扭曲了队伍周围的光线和气息,让那两点红光似乎失去了聚焦的目标,茫然地闪烁了几下,并未触发警报。

队伍继续在死亡的迷宫中穿行。越深入石林,那股源自沉骨沼泽的腐臭气息就越发浓烈,空气也越发潮湿粘稠,呼吸都变得困难。地面上的黑色苔藓也越来越厚,踩上去如同陷入冰冷的淤泥。周围石柱的形态也越发狰狞扭曲,有些相互挤压倾轧,形成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狭窄缝隙;有些则顶部崩裂,巨大的石块悬在半空,仿佛随时会砸落下来。

突然,药婆婆猛地停下脚步,鼻子用力嗅了嗅,脸色骤变:“不对!这味道…是‘腐萤苔’!快退!”

然而,警告还是稍迟了半分!走在最前面探路的一名战士,脚下一大片看似普通的深黑色苔藓,在他踩踏的瞬间,骤然亮起无数细小的惨绿色荧光!紧接着——

噗!噗!噗!

如同无数气泡破裂的细微声响密集响起!那片苔藓猛地向上喷发出大片浓密的、闪烁着惨绿荧光的孢子烟尘!瞬间将那名战士和附近两人笼罩其中!

“闭气!护眼!”药婆婆厉喝,同时双手疾挥,数片碧绿如玉的叶片激射而出,在孢子烟尘中爆开,化作一团团散发着强烈草木清香的翠绿雾气,试图中和毒孢!

被孢子笼罩的战士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那些惨绿色的孢子如同活物,一接触到皮肤,就迅速渗透进去,所过之处,皮肤瞬间泛起诡异的青绿色,传来剧烈的灼痛和奇痒!眼睛更是如同被辣椒水泼中,剧痛难忍,泪水狂涌!

“该死!”山奎低吼一声,就要冲过去救人。

“别动!”巫公的喝止如同定身咒!他枯槁的手掌猛地向前一按!一股无形的力量瞬间笼罩那片区域,将喷发的孢子烟尘连同那三名战士死死束缚在原地,阻止了毒孢的进一步扩散!“药婆!”

药婆婆身影如电,矮小的身躯爆发出惊人的速度,瞬间冲入翠绿雾气之中。她双手十指翻飞,指尖翠绿光芒如同织梭,精准地点在被孢子侵蚀的战士身上。一枚枚细小的、由精纯生机凝聚而成的碧绿符文迅速烙印在战士们的皮肤上,暂时压制住毒素的蔓延和那蚀骨般的奇痒。

“灼腐之毒!虽不致命,但会让人痛苦难忍,失去战力!”药婆婆的声音在雾气中传来,带着急促的喘息,“必须立刻找到水源清洗!否则皮肤会溃烂流脓!”

“腐萤苔…”巫公的目光扫过周围,在惨淡的月光下,他们才骇然发现,附近大片区域的地面苔藓颜色都深得异样,隐隐透着一种不祥的暗沉绿色。“这是沉骨沼泽边缘特有的毒苔,受惊扰便会喷发毒孢…影殿的杂碎,利用了这里的天然凶险!”

队伍被迫停下。三名中毒的战士在药婆婆的紧急处理下暂时压制了痛苦,但浑身青绿,皮肤灼痛,眼睛红肿流泪,已然失去了大半战斗力。绝望和愤怒如同冰冷的毒蛇,噬咬着每个人的心。还没见到敌人,就已经减员!

“巫公,怎么办?背着他们走,速度太慢,目标也太大!”一名战堂统领看着痛苦呻吟的同伴,焦急地问道。

巫公沉默着,深邃的目光穿透重重石柱的阴影,望向石林更深处那如同择人而噬的黑暗。影殿如同最狡猾的毒蛛,利用绝地的天然凶险编织陷阱,消耗着他们本就不多的力量和时间。那份血脉的呼唤,在石林深处似乎变得更加清晰,也更加急迫。

就在这进退维谷的压抑时刻,负责后方警戒的一名战士突然发出一声压抑的惊呼:“巫公!药婆婆!你们看…姬岩少主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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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殿,指尖微光,心渊回响。**

那一点凝聚于姬岩指尖的灰金光点,在经历了最初的剧烈闪烁与空间扭曲后,似乎陷入了一种极其不稳定的沉寂。它不再散发强烈的波动,光芒也黯淡到了极致,如同风中残烛的最后一点火星,随时可能彻底熄灭。

然而,在药婆婆和巫公的感知中,这沉寂之下,潜藏着比之前更加汹涌的暗流!

姬岩的身体不再剧烈痉挛,反而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僵直。皮肤表面流转的翠绿与灰金光芒也近乎消失,仿佛所有的力量都被强行收束、内敛到了体内深处,进行着某种更加残酷而隐秘的角逐。唯有他眉心的叶形印记,在药婆婆不计代价的生机灌注下,依旧散发着微弱却稳定的金绿色光晕,如同暴风雨夜中永不熄灭的灯塔。

他的意识,在无边无际的痛苦风暴中,被那一点寂灭的微光强行锚定。不再是之前完全破碎的浮岛,而是被拖入了一片更加深邃、更加混沌的“心渊”。

这里没有具体的景象,只有纯粹到极致的感觉洪流在疯狂冲刷、对撞!

**极致的“灭”:** 那是比寂灭幻境更可怕的虚无。不仅仅是冰冷和黑暗,而是“存在”本身被否定、被抹除的终极恐惧。意识如同沙堡,在绝对的“无”之浪潮前,脆弱得不堪一击。每一个念头升起,都被那纯粹的寂灭意志瞬间碾碎、吞噬,化为虚无的一部分。诱惑的低语变得更加宏大、更加不容置疑:“归墟…万物的终点…永恒的宁静…放弃抵抗…融入…大道…”

**挣扎的“生”:** 在这片“灭”的汪洋中,一点微弱到几乎无法感知的“生”之火苗,却在顽强地燃烧着!这火苗的核心,是眉心叶形烙印传来的温暖守护,是青叶最后那声温柔的“活下去…少主…”。这温暖被无边的冰冷包裹、挤压,却始终不肯熄灭。同时,源自血脉深处,那股属于姬战焚天血焰的微弱气息,如同沉睡的火山,在这极致的毁灭压力下,被强行激发出一丝极其微弱、却带着不屈意志的灼热!这灼热并非对抗“灭”,而是在“灭”的熔炉中,被强行锻打、提纯!

**“掌控”的雏形?** 就在这“生”与“灭”最极致的对冲点上,姬岩那被撕扯得近乎涣散的意识核心,在无边痛苦中,产生了一丝极其微弱、却前所未有的“异变”!不再是单纯的抵抗或恐惧,而是在那纯粹寂灭的冰冷洪流冲刷过意识核心的瞬间,一种源自本能的、极其粗糙的“模仿”与“引导”!

如同溺水者在灭顶的洪水中,绝望地试图抓住水流的方向,哪怕只是一丝!那指尖凝聚的灰金光点,就是这种本能尝试的外在显现——将体内狂暴无序的寂灭源毒之力,强行收束、压缩到一点!过程痛苦万分,如同将灵魂放在磨盘上碾磨,稍有不慎,压缩的力量失控,便是彻底的湮灭。但每一次成功的压缩,都让那一点灰金更加凝练,也让姬岩的意识在那纯粹毁灭的洪流中,获得一丝极其短暂、却无比珍贵的“立足点”和…模糊的“方向感”!

“呃…” 昏迷中的姬岩,喉咙深处发出一声极其轻微、却蕴含着无尽痛楚的呻吟。他僵直的右手食指,指尖那点微弱的灰金,突然极其剧烈地闪烁了一下!仿佛内部的平衡达到了临界!

嗤啦——!

一道细微到肉眼几乎无法察觉的灰金丝线,如同扭曲的闪电,猛地从光点中迸射而出!虽然只有寸许长短,转瞬即逝,但它所过之处,连空气都仿佛被瞬间“抹除”了一线,留下一道极其短暂的空间扭曲痕迹!

轰!

这道细微灰金丝线迸发的瞬间,姬岩上方那尊本就布满裂痕、被灰金纹路侵蚀的青铜古鼎,猛地发出一声前所未有的、带着剧烈痛苦的哀鸣!鼎身剧烈震颤!鼎腹那道最深的裂痕处,盘踞的灰金气息如同被激怒的毒蛇,疯狂地扭动、膨胀,试图挣脱巫公之前留下的无形压制!一股更加浓烈的阴寒死寂之气弥漫开来!

“不好!”巫公脸色骤变!枯槁的双手闪电般结印,一个个更加古朴厚重的青铜色符文凭空浮现,带着镇压山河的浩瀚意志,层层叠叠地烙印在剧烈震颤的古鼎之上!强行将那暴走的裂痕灰金气息压制回去!

药婆婆也闷哼一声,按在姬岩眉心的双手感受到一股强烈的反噬冲击!输送的生机洪流差点被震散!她咬紧牙关,嘴角溢出一丝鲜血,强行稳住,将更多的生机注入那摇摇欲坠的叶形印记!

而姬岩的身体,在迸发出那道灰金丝线后,如同被抽空了所有力气,猛地一软,指尖的灰金光点彻底熄灭,整个人陷入了更深层次的昏迷,气息微弱得如同游丝。但这一次的昏迷,少了几分之前的狂暴挣扎,多了一种力竭后的虚脱与…一丝难以言喻的疲惫“平静”。

巫公稳住古鼎,深邃的目光再次落回姬岩身上,看着他指尖残留的一丝空间扭曲痕迹缓缓平复,看着他陷入深度昏迷却异常“平静”的脸庞,苍老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极其复杂的神色——震惊、凝重、忧虑,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对某种未知可能的惊悸与期待。

“他…触及到了…”巫公的声音低沉得如同梦呓,“虽然只是一瞬…虽然凶险万分…但这寂灭之力…竟真被他引动了一丝…为己所用?”这个念头太过惊世骇俗,连他自己都感到难以置信。

药婆婆看着姬岩指尖那残留的、令空间都为之扭曲的痕迹,再看看上方古鼎裂痕中暂时被压制、却依旧蠢蠢欲动的灰金毒蛇,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却又夹杂着难以言喻的震撼。这个她看着长大的孩子,正在一条从未有人走过的、布满毁灭荆棘的道路上,蹒跚前行。前方,是彻底的沉沦,还是…浴火重生?

殿内的气氛,因为这转瞬即逝的灰金丝线和姬岩陷入的奇异“平静”,变得更加诡谲莫测。希望的微光与毁灭的阴影,从未如此紧密地交织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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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噬骨石林,暗流与微光。**

石林入口处,惨淡的月光下,姬氏队伍正笼罩在绝望的阴影中。三名战士身中“腐萤苔”毒孢,痛苦地蜷缩着,皮肤青绿,灼痛奇痒难忍,低声的呻吟如同钝刀切割着其他战士紧绷的神经。药婆婆脸色铁青,正用仅存的几味特效草药配合自身精纯的草木生机,竭力延缓毒素的蔓延和痛苦。空气中弥漫着草药苦涩与腐臭孢子混合的怪异气味。

“巫公,背着他们,我们走不出这片石林,更别说可能遭遇影殿伏击!”山奎的声音压抑着怒火,拳头捏得咯咯作响,目光扫过痛苦挣扎的同伴,又死死盯住石林深处那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黑暗。石牙和阿虎的遗愿,戎烈和磐石卫兄弟的牺牲,难道就要断送在这里?

巫公佝偻的身影在月光下投下长长的阴影。他没有立刻回答,深邃的目光如同穿透了层层叠叠的狰狞石柱,落在更深处某个方向。那份源自血脉的呼唤,在石林深处变得越发清晰,如同心脏在胸腔中沉重而急迫地跳动。他枯槁的手指轻轻摩挲着藤杖杖头,感受着杖内那枚墨绿色晶石传来的、带着大地厚重与草木回春气息的磅礴巫力。

“留下两人,照顾伤员,隐匿气息,等待接应。”巫公的声音低沉而决断,打破了压抑的死寂,“药婆,给他们留下足够的清瘴叶和压制毒素的药散。其余人,卸下不必要的负重,轻装简行。”

药婆婆猛地抬头:“巫公!这太危险了!留下他们,万一影殿的人摸过来…”

“影殿的目标是我们,是地图指向之物。”巫公的目光扫过众人,“伤员留下,反而可能有一线生机。带上他们,所有人…都得死。”他的话语冰冷而残酷,却道出了最无情的现实。

山奎和其他战士身体一震,看着地上痛苦呻吟的同伴,眼中闪过挣扎,最终都化作了更深的决绝。他们默默解下背囊,只留下武器和必要的干粮、药物。

药婆婆深吸一口气,不再多言。她迅速从随身的兽皮囊中取出几个小瓶和几包药粉,仔细交代给留下的两名战士:“每隔半个时辰喂一次清瘴叶汁,外敷的药粉两个时辰换一次…撑住!等我们回来!”

“药婆婆放心!我们…死不了!”留下的战士咬着牙,接过药瓶,声音嘶哑却带着一股狠劲。他们扶起中毒的同伴,迅速隐入附近一处由几根巨大石柱交叠形成的狭窄缝隙阴影中。

队伍瞬间缩减到不足二十人,气氛却更加凝练,如同被淬火的刀锋。巫公不再犹豫,手中藤杖向前一点:“走!”

剩下的战士如同离弦之箭,在巫公的指引和药婆婆的警惕下,再次没入噬骨石林那如同巨兽肠胃般的黑暗迷宫中。速度比之前快了许多,但每一步都踏在死亡的钢丝之上。他们绕过喷发过孢子的腐萤苔区域,避开影缚丝布下的陷阱,在扭曲狭窄的石缝中艰难穿行。

石林深处,地形越发复杂诡异。巨大的石柱相互倾轧,形成一道道幽深、压抑的峡谷。地面湿滑的苔藓下,开始出现浑浊的、冒着气泡的黑色积水,散发出更加浓烈的恶臭。空气粘稠得如同胶水,每一次呼吸都异常艰难。幽绿色的磷火在头顶的石缝间飘荡,数量比入口处多了许多,如同无数鬼魅的眼睛。

突然,走在侧翼的药婆婆猛地停下脚步,鼻子用力嗅了嗅,脸色变得极其难看:“血腥味!很新鲜!还有…尸毒的味道!”

几乎在她话音落下的同时,前方探路的一名战士发出了压抑的惊呼:“巫公!前面…有尸体!”

众人心头一紧,迅速靠拢。在几根巨大石柱环抱形成的一小片相对开阔的空地上,惨淡的月光勉强照亮了几具横七竖八倒伏在地的躯体。

不是姬氏战士的装束!

尸体穿着统一的紧身黑色皮甲,上面没有任何明显的标识,但那种阴冷诡谲的气息,以及尸体裸露皮肤上呈现出的不正常的青黑色和快速腐烂的迹象,无不昭示着他们的身份——影殿杀手!

“是影殿的暗哨!”山奎低声道,握紧了刀柄,警惕地扫视四周。

药婆婆快步上前,蹲在一具尸体旁检查,眉头紧锁:“死亡时间很短…不超过半个时辰。致命伤…很奇怪…”她指着一具尸体脖颈处,“没有明显的利器伤口,但整个颈骨连同血肉,都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石化迹象?而且,他们似乎也中了毒…一种混合了尸毒和蚀骨之毒的剧毒,死状痛苦。”

“石化?混合剧毒?”巫公深邃的目光扫过地上的尸体,又望向空地边缘一处被苔藓半掩盖的岩壁。那里,有几道极其细微、如同爪痕般的刻印,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阴寒死寂之气。这气息…似乎有些熟悉?巫公的眉头微微蹙起。

就在这时,异变再生!

“吼——!!!”

一声沉闷、痛苦、充满了无尽愤怒与狂暴的咆哮,如同平地惊雷,猛地从石林更深处的某个方向传来!这咆哮声穿透力极强,震得众人耳膜嗡嗡作响,连脚下的地面都仿佛在微微颤抖!更让人心悸的是,这咆哮声中,蕴含着一种令人灵魂都为之冻结的恐怖气息——那是一种纯粹的、毁灭性的寂灭之意!

咆哮声传来的方向,正是地图所示,焚天鼎残躯呼唤最强烈的区域!

“这声音…”药婆婆脸色瞬间煞白,浑浊的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这气息…怎么可能?!” 她猛地转头,望向遥远的、姬氏部族的方向,一个可怕的念头瞬间攫住了她!

巫公的脸色也瞬间变得凝重无比,深邃的眼眸中星辰剧烈明灭。他手中的藤杖猛地顿地,杖头那点翠绿光芒瞬间暴涨,将周围映照得一片惨绿!

“加快速度!目标就在前方!”巫公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急迫,“无论发出那咆哮的是什么…都必须阻止它!或者…找到它!”

队伍如同被无形的鞭子抽打,在死寂的石林中,朝着那恐怖咆哮传来的方向,亡命般冲刺!每个人的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未知的恐惧与肩负的使命,如同冰与火,在他们胸腔内疯狂交织。姬岩在巫殿指尖迸发的灰金丝线,与这石林深处响起的恐怖咆哮,仿佛在冥冥之中,被一条无形的、充满毁灭气息的锁链,紧紧地联系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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