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那一勺清汤滑入喉咙。
主持人的大脑像是被瞬间抽成了真空。
时间感被剥夺,空间感开始扭曲。
他“看”到一股无法理解的信号洪流,冲刷过他的舌苔,撞击着他的上颚,然后化作一道纯粹的指令,轰入了他的中枢神经。
那指令只有一个字。
鲜!
这是什么味道?!
他发誓,他吃过这个国家最顶级的山珍海味,品尝过无数米其林大厨的得意之作。
但他从未体验过。
从未体验过如此纯粹,如此蛮横,又如此温柔的“鲜”。
这种鲜,不来自任何化学增味剂,不来自调味料的野蛮堆砌。
它源自汤。
源自数十种顶级食材,在慢火中熬尽风骨,又被反复滤净,只留下的那一点最清澈、最干净的灵魂。
紧接着,是豆腐。
细若游丝的豆腐,在舌尖轻轻一压,便无声地融化。
一股植物最本源的、带着晨露清香的甘甜,就这样温柔地绽放开来。
甘甜与汤的醇厚咸鲜,没有丝毫冲撞,反而如阴阳交合,完美共生。
最后,是那几粒火腿末。
画龙点睛。
它们在味觉的巅峰,带来一丝恰到好处的烟熏风味和扎实的肉香,让整个体验的层次,抵达了神明居住的领域。
“唔——!”
主持人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声带,从喉咙最深处,挤出了一声长长的、近乎痛苦的呻吟。
他双眼暴突,布满血丝。
整个人像被一道无形的闪电从天灵盖贯穿到脚底,浑身肌肉都在剧烈痉挛。
“哐当!”
手里的麦克风砸在桌上。
他双手死死抓住桌沿,指节捏得惨白,额角青筋坟起,像在用尽生命的全部力气,去对抗那股在体内奔腾咆哮的、名为“极致”的风暴。
全场观众,集体失声。
所有人都看傻了。
这是……什么反应?
演的?这演得也太逼真了吧?!
后台,金pd看着监视器里主持人那副濒死般的表情,气得一把将对讲机摔在控制台上。
“西八!这个白痴在干什么!我让他贬低!不是让他当场飞升!”
“演砸了!快!让他给我滚下来!”
然而,没有人能叫醒一个灵魂已经被美味拽走的人。
评委席上,另外两人看着主持人的惨状,心神俱骇。
他们对视一眼,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惊疑,和一丝无法压制的、野兽般的好奇。
真的……有那么好吃?
那位姓赵的评论家,刚才还因被陈元当众揭穿而满心怨毒,此刻也顾不上脸面了。
他拿起汤匙,带着审视与不屑,舀了一勺。
入口。
下一秒。
赵评论家的身体猛地向后弹去,像是被一只无形巨手狠狠推中胸口,后背重重撞在椅背上,发出“咚”的一声巨响。
汤匙脱手,掉在地上。
他那张沟壑纵横的老脸涨成猪肝色,眼睛瞪得如同铜铃,嘴巴大张着,口水顺着嘴角流下都毫无知觉。
那表情,不再是享受。
是惊骇。
是凡人亲眼目睹神迹,是毕生的傲慢与学识被一勺汤彻底粉碎后,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与臣服。
这一下,全场再也无法欺骗自己。
如果一个人的反应是演戏。
那两个人呢?
那位女评论家朴老师,看着两个男同事一个抽搐,一个石化的模样,心脏狂跳如鼓。
她颤抖着手,终于也尝了一口。
她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只是默默闭上了眼睛。
两行清泪,却顺着她保养得宜的眼角,无声滑落。
不是悲伤,亦非激动。
而是一种“曾经沧海难为水”的巨大空虚和无上满足。
她知道,她这辈子的美食家生涯,在今天,结束了。
她的舌头,被这一碗汤,彻底谋杀。
摄像机,忠实地记录下这诡异绝伦的一幕。
三个评委。
一个触电,一个见鬼,一个顿悟。
这哪里是在品尝美食?
这分明是一场大型的、用味觉举行的献祭仪式!
台下,丁晓曼先是目瞪口呆,随即爆发出压不住的狂笑。
她捂着嘴,笑得花枝乱颤,眼泪都飙了出来。
“哈哈哈哈!笑死我了!快看他们那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刚才不还嘴硬吗?不还‘文化共鸣’吗?”
“怎么了?吃一口就集体投胎了?这就叫实力!这就叫不服憋着!”
江语希也是满脸的与有荣焉,她望着舞台上那个自始至终都神情淡漠的男人,一双美眸里全是化不开的崇拜。
“师父……简直就是神……”
陈元看着评委席上那三具“尸体”,只是平静地端起一杯水,润了润喉。
一切,都在剧本之中。
文思豆腐,看似清淡,实则就是用最朴素的形态,去承载最极致的“鲜”。
那碗汤,是他用国宴吊汤技术,搜刮了节目组后台所有顶级干货,熬了一夜的精华。
用歼星舰打蚊子,就是这种效果。
降维打击。
足足过了几分钟,三位评委才像是被抽走的魂魄,悠悠然回到体内。
主持人捡起话筒,看向陈元的眼神,彻底变了。
那里面的轻视与算计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最原始的,对未知力量的敬畏与恐惧。
他结结巴巴地,开始询问关于这道菜的心得。
翻译官点头哈腰地把话传了过来。
陈元听完,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
他看了一眼主持人,又扫了一眼旁边那个魂不附体的赵评论家,淡淡开口。
“没什么心得。”
“手熟而已。”
“每天切一千块豆腐,切个十年,差不多就能入门了。”
他说的云淡风轻,像是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
翻译把话传过去。
三位评委的脸,“唰”地一下,血色尽褪。
每天一千块?
十年……才叫入门?
这是人能完成的训练?这是何等恐怖的毅力?!
他们还想追问那神仙高汤的秘方。
可看着陈元那副“懒得跟你们多说一个字”的冷淡模样,所有话都堵死在了喉咙里。
他们终于明白。
人家,根本就没把他们放在眼里。
就在现场气氛陷入一片尴尬的死寂时,一阵餐车滚动的声音响起。
李赫,终于端着他那道“升华版葫芦鸡”,走到了舞台中央。
他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但他还是强撑着,嘴角扯出一个自认为完美的商业笑容。
他要用这道菜,挽回自己被踩进泥地里的所有尊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