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陈元那边的欢声笑语、热气蒸腾不同。
云诚娱乐的办公室内，空调的冷风嘶嘶作响，灯火通明，却死寂得没有一丝人声。
冷白色的灯光将每一处角落都照得清晰无比，却也透着一股深入骨髓的冰冷，与窗外热闹的城市夜景格格不入。
冯依云独自坐在宽大的老板椅上，面前的落地窗倒映出她疲惫不堪、妆容都有些花了的脸。
这些天，她几乎是在地狱里煎熬。
手机屏幕上，冯云亭的名字还停留在通话记录的第一行，刚才那通电话里，对方冰冷的警告言犹在耳：“小妹，对赌协议你可以不要忘记了，如果数据再上不去，期限到了我们就只能按合同办事了。”
张家那位大少爷阴魂不散的骚扰电话更是一个接一个，让她烦不胜烦。
而今天，陈元那场现象级的直播，则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了她的脸上，让她头晕目眩。
她看着后台同步过来的数据，看着那条代表“峰值人气”的曲线一度冲破两百万大关，只觉得胸口堵得厉害，像是被扔上岸的鱼，拼命张着嘴，却吸不进半点空气。
为什么？
那个在她眼里只会围着灶台打转，毫无上进心的男人，那个被她断言“一辈子没出息”的废物，怎么就能掀起这么大的风浪？
“咚、咚、咚。”
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敲响。
“进。”冯依云揉了揉发痛的眉心，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
门开了，顾诚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走了进来，脸上挂着一如既往的温柔浅笑，仿佛能抚平一切焦虑。
“依云，脸色怎么这么差？还在为公司的事烦心吗？”他将咖啡轻轻放在冯依云手边，眼神里的关切恰到好处，多一分则腻，少一分则假。
“没事，老毛病了。”冯依云勉强扯了扯嘴角，“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走？”
“我不放心你。”顾诚的语气充满了担忧，他没有直接提报告，而是叹了口气，状似无意地说道：“我刚刚看了一下今天的数据，陈元……他确实很懂得怎么抓住观众的眼球，尤其是那个‘现世报’的环节，太有话题性了。”
听到“陈元”两个字，冯依云的身体瞬间僵硬。
顾诚像是没看见，拉开对面的椅子坐下，继续用商量的口吻道：“我在想，这种真实的厨艺对抗，是不是比单纯的才艺表演更能吸引现在的观众？郑泰和老师的实力是毋庸置疑的，如果……我们也能给他创造一个合适的舞台，会不会有出其不意的效果？”
他没有说“模仿”，也没有提“方案”，只是将一个引子轻轻放下。
但这个引子，却瞬间在冯依云的心里生根发芽。
是啊，模仿陈元，这是最快、最有效的破局之路。
可一想到要跟在那个被自己抛弃的男人身后拾人牙慧，她心里就像吞了一万只苍蝇般恶心！那不等于向全世界承认，她冯依云当初瞎了眼吗？
她的沉默和脸上屈辱的神情，让顾诚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
他知道，火候到了。
“当然，我也只是随口一说。”他立刻放缓了语速，声音愈发柔和，“你别有压力，我只是……不想看你这么累。你已经为公司付出太多了。”
他站起身，体贴地帮她拢了拢肩上的披肩。
“你好好考虑，别急着做决定。我先出去了，你早点休息。”
说完，他便转身离开了办公室，将空间留给了冯依云一个人。
门被轻轻带上。
空旷的办公室里，只剩下冯依云粗重的呼吸声。
她鬼使神差地摸出手机，点开了那个让她颜面尽失的直播回放。
果不其然，热搜榜上，陈元的名字高高挂起。
她点开播放量最高的剪辑视频。
视频里，陈元抱着手臂，一脸戏谑地看着张泽当众出丑，他脸上那种自信从容、掌控一切的气场，是冯依云从未见过的。
就好像，他天生就该站在那样万众瞩目的舞台中央。
她忽然想起一年前，陈元也曾用这样认真的表情对她说：“依云，相信我，我的厨艺能让我们过上好日子。”
而她是怎么回答的？
“陈元，醒醒吧！现在是什么时代了？你炒一辈子菜，能买得起这套房子的一个厕所吗？我需要的是一个商业精英，不是一个厨子！”
如今，这段记忆像淬了毒的刀，狠狠扎进她的心脏。
她颤抖着指尖划开评论区，一行行滚烫的文字灼伤了她的眼睛。
“元神牛逼！这波操作我给满分，多一分怕他骄傲！”
“哈哈哈，正道的光，照在了大腚上！解气！”
“听说元神之前被一个女总裁甩了？那女的现在怕不是在家里用头撞墙吧？”
“楼上的真相了！放着这么个潜力股不要，非要去扶持油腻男，眼光堪忧啊！”
冯依云的脸色一瞬间惨白如纸。
她猛地关掉视频，手机都差点从手里滑落。
一种混杂着悔恨、不甘、以及浓烈嫉妒的复杂情绪，在她胸中疯狂翻涌，几乎要将她撕裂。
理智告诉她，顾诚的提议是唯一的救命稻草。
可感情上她还是抗拒的。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做好了心理建设。
她点开了一个熟悉的，却又无比陌生的聊天界面。
置顶的对话框，最后一条消息还停留在几个月前，是她发过去的“来公司，有事”。
她的手指在屏幕上悬了许久，打出几个字，又飞快删掉。再打，再删。
尊严和现实在她脑中激烈交战。
最终，当她想起投资方那张冰冷的脸，想起公司账户上所剩无几的余额时，所有的骄傲和不甘，都在生存的重压下轰然倒塌。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闭上眼睛，将一行简短的文字，发送了出去。
“有空吗？明天见一面，我有事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