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粲、刘秉前后脚骑龙跨虎,驾鹤西游,淹没在茫茫历史长河之中,那沈攸之呢?
他能干过萧道成吗?
说实话,他才是萧道成心尖上的人,早针对他开始了一系列布局,所谓“设笼捕鸟”计!
沈攸之也是倒霉催的,本来是想长驱东下,直奔夏口,没想到路过郢城,碰到了绊搅屎棍兼绊马索。
萧道成手下悍将柳世隆,据守郢城,按理说,人家沈攸之没想打你,路过而已,你就眯着呗,这位爷还上来脾气了,派人到西渚,也就是现今武汉鹦鹉洲之西,日夜挑战,前军中兵参军焦度也在城楼上变着花样,肆意辱骂沈攸之!
这又是唱哪出呢?
萧道成的“设笼”第一计,必须把人留在郢城,消磨他的斗志,涣散他的军心!
“呆!沈攸之,你这个小人,狡猾奸诈,图权卖祸,既杀叔父,又宰良朋!吕布那个三姓家奴,跟你比起来,都没你酷!臭不要脸的……”
沈庆之是沈攸之叔父,也确实是沈攸之奉刘子业之命赐死的,这事能提吗?那是沈攸之心上永远不能揭开的伤疤!
沈攸之大怒,那边越骂越花花,沈攸之也知道是计,可是一看郢城弱小,弹丸之地,简直自取灭亡,不值一攻!
于是自恃兵力强大,改变了长驱东下的计划,捋胳膊挽袖子的就干上了!
他当夜命诸军,登岸点火,战鼓齐鸣,烧其外城,要的就是气势滔天,又筑建长墙,那是昼夜攻战。
柳世隆一看,还真骂出火来了,中计了!心里话,萧大帅人我是暂时留住了,能留几日,我可拿不准啊,您可手脚利索点!
沈攸之全力攻城,柳世隆死命防守,哪里出窟窿补救哪里,沈攸之十余天,方法用尽,就是不能破城,脚步被绊住,整个一个拖泥带水,栽栽愣愣。
其实情况就是这个情况,都是一家人,没事就打来打去,谁不嫌烦啊?
部队之中,双方沾亲带故不少,分属于不同阵营,父子相争,兄弟相残,谁愿意扯这个。
沈攸之此时才清醒过来,只得退兵,他说什么也想不到,自己一头砸进这个泥塘,拖延了这许多日,再继续东进,已经错过了最佳战机,回头一看大本营荆州,雾气昭昭,锦旗飘动,退路早被张敬儿堵死!
二月十二日,沈攸之万般无奈,命部将孙同、刘攘兵、王灵秀等人硬着头皮,相继东进。
二十四日,沈攸之亲自率武茂宗、沈韶等人到达夏口。
萧道之问谋部下周山图:“此时该如何?”
周山图道:“都是一家血脉,山不亲,水亲的,兵士相与邻乡,兵戎相见,实在令人痛惜,能不打,还是不打,我知道这沈攸之人,性格险刻冷漠,士心不附,主上顿兵坚城之下,派不才去一趟敌营,离散他数万大军!”
此话正中萧道成下怀,派人反间,策反沈攸之部下,瓦解他的内部,此乃上上策!
周山图和沈攸之部下刘攘兵,以前有些交情,于是轻装简从,偷偷潜入他的军营。
这一顿口舌如簧,天花乱坠!
刘攘兵也觉得萧道成更有发展前途,在他眼里,沈攸之也确实变坏啦。
在荆州时, 沈攸之骄横之心明显,不再遵奉朝廷制度,杀伐决断全凭个人好恶!
而且喜好奢靡排场,富贵奢华程度不亚王公。
居所府邸,白天不必说,每到夜晚,所有厢房的走廊,灯火通明,欢歌笑语,通宵不灭!
而他好色成癖,后房妓妾,网罗了数百人之多,都是一时绝色。
这一看,就不是成大事的节奏。
反观萧道成,大权在握以后,干了几件大事,第一件便是废除了刘宋以来的苛刻峻法,同时以朝廷的名义下诏,补发了先前欠下的军饷、俸禄。
这多实在啊!补发工资,在哪个朝代都是大快人心的事情!
同时萧道成还重视选拔有才能的人士,进行登记,一有机会,便给予任用升迁,谁不念他个好?
面对流民,他更没有挤兑祸害,也是以朝廷名义予与救济,并且恢复了户籍,并免除税收,你说谁心里没数?
生活作风这块,萧道成更是提倡节俭,服装上不用玉,也不用精细物品做装饰,府中的各种器物也都简朴实用。
府邸更是安静低调,也没有一些花里胡哨的女人往来出入,整的跟花柳之地似的。
刘攘兵反复衡量以后,当夜便烧毁军营,向萧道成投降,其他各路,有样学样,也纷纷动摇,接连放下武器者,络绎不绝。
沈攸之说什么也想不到,一夜之间,军心溃散成豆腐渣,再也控制不住乱势。
次日,怒不可遏的沈攸之,将刘攘兵的儿子刘天赐,女婿张平,一起斩首泄愤,率领残部渡江。
此时他还想东山再起。
到达鲁山时,即今湖北汉阳东北隅,残兵败将,早已纷纷逃散,沈攸之只得带着几十人,准备悄然返回江陵老家。
萧道成两年前便给他布好了局,到此也该收口了,张敬儿去雍州是干什么的?釜底抽薪!
他原来横在荆州前面,阻止他返回,逼迫东下,结果沈攸之前脚刚刚东进,他便出兵偷袭了江陵,又将沈攸之的子孙尽数诛杀。
沈攸之根本没想到是这样,距江陵百余里时,才得知江陵陷落,家破人亡!
他如痴如呆,儿子沈文和不停劝解,他就是沉默不语。
这事,怎么就搞成了这个样子?
说来他和萧道成关系一直不错,儿子沈文和也是萧道成的女婿!
无非是为了声望名利,搞到最后,落了一个凄凉的下场!
父子俩如丧家之犬,逃到华容境内时,身边随从散尽。
“华容道”谁走谁没好。
前面便是一片栎林,沈文和见父亲老态龙钟,嘴唇都爆皮了,道:“父亲,你在这里坐一会儿,我去寻些吃的喝的来!”
沈攸之抬抬手,有气无力道:“我儿去吧!”
等沈文和返回,刚进入栎林,便见父亲已经自缢而死。
他手中的餐食尽落,泪如雨下。
叩拜父亲以后,他便在旁边也找了一棵树,将绳子往上面一丢,脖子一伸,随父亲而去。
不久,当地村民路过此林,将他父子的首级砍下,宝贝一样,送到江陵请赏。
张敬儿正找沈攸之呢,于是大喜,给了村民诸多赏赐以后,不停端详桌子上的沈攸之!
看着看着,“噗嗤”一声笑了。
部下大惑不解,问道:“将军因何发笑?”
张敬儿道:“你们觉得他相貌如何?”
部下一撇嘴,道:“奇丑无比!”
张敬儿一拍大腿,道:“那沈攸之刚从军时,他叔叔沈庆之要磨炼于他,让他自己投军,锻炼锻炼,于是他到京城,求见领军将军刘遵考,自告奋勇,请求担任队长。
那刘遵考也不知道他是沈庆之的侄子,便道:`你相貌如此丑陋,不能当队长。’
沈攸之叹道:`岂有此理!我就没听说过,孟尝君身高不过六尺,人家不还当了齐国宰相,如今选个队长还要挑好看的……’”
众人听了这个故事,哄堂大笑。
张敬儿笑够了,将沈攸之的首级镶嵌在盾牌上,用青布伞覆盖,端到各个集市上展览……
以后命令将盾牌送到建康,呈给萧道成。
张敬儿是个狠角色,接着诛杀攸之亲党,不为别的,就为收其财物,总计数十万,都占为己有!
沈攸之一场黄粱美梦,终究落了一个死后空空如也!
只有他那句:“宁为王凌死,不为贾充生!”的豪言壮语,如严霜烈日,千载如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