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特兰,首席研究院,正以前所未有的高速运转着。
在海皇沧涯授予了洛云曦近乎无限的权限之后,整个归墟文明最顶尖的人才、最稀有的材料、最庞大的资源,都如同潮水般,向着这个新成立的部门疯狂涌来。
第一艘“利维坦”级主力舰的“心脏搭桥”实体改造工程,已经正式提上日程。卡诺和墨菲,这两位曾经的“死对头”,如今却几乎形影不离,带着一群从铸造者公会“借调”来的年轻工匠,为了一个全新的合金配比,争论得面红耳赤,眼中却都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星澜则将自己关在了光学实验室里,试图将洛云曦那个关于“抵消光熵”的理论,变成现实。
其他的专家们,也都在各自的领域,以前所未有的热情,推进着“新工业标准”下的各项技术革新。
整个研究院,都洋溢着一种乐观的、积极向上的、充满了技术理想主义的氛围。
然而,作为这一切的中心,被所有人视为“救世主”和“先知”的洛云曦,心中那股莫名的不安感,却变得越来越强烈。
一切,都太顺利了。
顺利得,有些反常。
尤其是大祭司幽荧,自从上次在王座大厅,被海皇当众否决了她的“威慑打击”提议之后,她便彻底沉寂了下来。既没有再提出任何反对意见,也没有再搞任何小动作,仿佛已经默认了洛云曦的领导地位。
这种平静,对于一个习惯了在刀尖上跳舞的顶尖特工而言,本身,就是最危险的信号。
这天下午,洛云曦正在查阅由首席算法师提交的、关于整个亚特兰中心城区的“宏观能源损耗”模型。这是她为了更精准地评估“节流”效果,而要求建立的一个数据库。
光幕上,无数条代表着能量流向的数据带,构成了一幅壮观而又复杂的城市“血管网络图”。图中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区域,都呈现出健康的、符合物理规律的蓝色或绿色。
但洛云曦的目光,却被其中一个极其微小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红点”,给吸引住了。
这个红点,位于城市最核心的区域。它所代表的能量损耗,极其微小,甚至比不上一个民用照明阵列。但它的“损耗模式”,却显得无比诡异。
它不像工厂那样,有周期性的峰谷波动;也不像科研设施那样,有不规律的能量尖峰。它就像一个……恒定的、永不满足的、小小的“吸血鬼”,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地,从城市的主动脉中,以一种极其稳定、极其隐蔽的方式,“偷走”一小部分能源。
“把这个点的历史数据,全部调出来。”洛云曦对身旁的侍女泠吩咐道。
很快,一条长达上百个周期的能量曲线,出现在光幕上。
看着这条曲线,洛云曦的瞳孔,微微一缩。
这条曲线,稳定得如同一条直线。这意味着,这个“吸血鬼”,已经以同样的功率,持续不断地“偷窃”了数十年,甚至更久!
这绝对不正常!
任何设备,都不可能拥有如此完美的、数十年如一日的恒定功耗!除非……它不是一台设备。
它是一个……生命体。
一个正在稳定地、缓慢地“新陈代谢”的生命体。
这个念头,让洛云曦的心中,猛地一沉。
就在这时,首席生命学家海拉,悄无声息地,如同幽灵般,出现在了她的身后。
“首席,您在看什么?”海拉那空灵的声音,带着一丝好奇。
“没什么,只是一个有趣的能量异常点。”洛云曦不动声色地切换了光幕,转而调出了关于“生物修复技术”的课题,“海拉大师,关于我上次提出的,利用‘噬能微生物’来修复材料微观裂痕的构想,你有什么新的进展吗?”
“进展很大,首席。”海拉的语气,似乎带上了一丝兴奋,“您的思路,为我们打开了一扇全新的大门。我们发现,通过对某些深海古菌进行‘源能嫁接’,完全有可能,培养出一种只以‘疲劳’的能量矩阵为食的‘修复菌’。”
“源能嫁接?”洛云曦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词。
“是的。”海拉似乎没有察觉到洛云-曦的试探,继续以一种学究式的狂热解释道,“就是将源能的特性,与生命的遗传信息,进行深度融合。当然,这在帝国的律法中,是最高等级的禁忌研究。但为了科学,总要有一些小小的‘变通’,不是吗?”
她的语气,轻松得像是在讨论今天的天气。
“那……这种技术,有没有可能,反向应用呢?”洛云曦看似随意地问道,“比如,将某个生命体的‘生命特征’,嫁接到‘源能’之上?让一束纯粹的能量,拥有类似‘生命’的、可以自我复制和‘吞噬’的特性?”
海拉笼罩在绿袍下的身体,微不可查地,僵硬了一下。
虽然只有一瞬间,但依旧没能逃过洛云曦的眼睛。
“……首席的想象力,真是天马行空。”半晌,海拉才用她那空灵的声音回答道,“这种构想,已经……触及到了‘造物主’的领域了。我……无法回答您的问题。”
说完,她便以“需要进行一次紧急的细胞培育”为由,匆匆地告辞了。
看着海拉离去的背影,洛云曦的眼神,变得前所未有的冰冷。
一个正在稳定“新陈代谢”的未知能量消耗点。
一个对“能量生命化”这种禁忌研究,表现出异常狂热的、幽荧的弟子。
两个看似毫不相干的异常信号,在洛云-曦那如同超级计算机般的大脑中,被迅速地串联、分析、重组。
一个模糊但又无比惊悚的猜测,开始在她的心中,慢慢成型。
深夜。
洛云曦利用海皇授予她的最高权限,独自一人,进入了亚特兰的中央数据库。
她调出了那张她只看过一次的、代表着亚特兰最高机密的城市立体结构图。
然后,她将白天发现的那个“异常损耗点”的精确空间坐标,输入了进去。
地图上,一个闪烁的红点,出现在城市最核心、最古老的区域。
洛云曦缓缓地,将地图放大,再放大……
最终,当那个区域的名称,清晰地显示在她眼前时,她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都仿佛要凝固了。
那个地方,没有任何工业或民用标识。
它只有一个名字,一个被三重最高等级的红色禁令,所层层包裹的名字——
“生命摇篮”。
一个她从未听说过,权限等级甚至比海皇的王座大厅还要高的、绝对的禁区。
原来……如此。
洛云曦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她终于知道,那股一直萦绕在她心头的不安感,究竟来自何方了。
她也终于知道,大祭司幽荧那看似平静的表面之下,到底隐藏着怎样一个足以颠覆整个世界的、疯狂的秘密。
那个看不见的敌人,终于,露出了他最致命的獠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