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弋的手指顺着血渍边缘往上推,突然停在船舷内侧一道斜向的凹槽上。
他拿指甲抠了抠木头断口,纤维翻卷的方向很整齐,像是被什么锋利的东西反复劈过。
“不是礁石蹭的。是刀,或者斧子,有人在这儿干过一架。”
唐芯从岩洞口探出脑袋:“龙弋哥,白露姐说水袋补好了,问你要不要——”
“过来。”龙弋打断她,“别说话,看这道痕。”
唐芯跑过来蹲下,歪头瞅了两秒:“哎?这不是石头磕的?我们那艘破游艇撞珊瑚的时候,全是这种印子。”
“角度不对。这是从上往下砍的,力道集中在前段,说明动手的人站在这边,目标在艇里。而且……”
他伸手比了比间距,“这一道,和上面那道,差三十公分。同一个人,不会换手两次还砍得这么齐。”
唐芯瞪大眼:“你是说……不止一个打?”
“是围攻。”龙弋站起来,绕到艇尾,掀开舱底那块发霉的帆布,手指在夹层里一摸,咔哒一声轻响。
他掏出一枚纽扣。
金属的,边缘磨得发亮,背面刻着模糊的图案,像是一只鸟叼着根骨头,底下还有几个小字,锈得太厉害看不清。
“这玩意儿你们谁见过?”他摊开手掌。
裴千雅凑近看了一眼,立马摇头:“没见过,也不像我们衣服上的。”
姚丽莎正在远处整理假岗用的草捆,听见动静走过来,接过纽扣翻来覆去瞧:“这设计……挺老土啊,哪年头的工装扣子?我爷爷收藏的老矿服上好像有类似的。”
“南太平洋某支非法勘探队的制式配发。”龙弋收回纽扣,攥紧了,“二十年前活跃过一阵,后来因为走私稀有矿物被国际通缉,全员失踪。这支部队有个习惯——每次行动前,会把身份牌塞进纽扣夹层。”
“所以……这人是谁?”白露走过来。
“不是我们的人,也不是游轮上的幸存者。是第三批上岛的。”
蒋雨萌本来在给新编的藤筐穿绳,听到这话手一抖,线头打了结。她没吭声,默默低头继续弄。
裴千雅嘴唇动了动:“可……如果是别人,他们为什么不直接找我们?为什么要留一艘空船?”
“因为他们不想让我们知道他们在找我们。”龙弋转身走向岩洞外的空地,“他们想让我们自己跳出来。”
他把纽扣放在一块平石上,五个人围成一圈站着。
“血迹是从船沿滴下去的,没有拖拽痕迹,说明伤者要么自己跑了,要么当场死了被人拖走。但沙滩上没脚印延伸,也没血拖尾——那就只剩一种可能:人没死,但离开了现场,而且走得不急。”
“等等。”姚丽莎皱眉,“你刚还说有人被围攻,怎么现在又说他不急着逃?”
“因为攻击不是为了杀人。”龙弋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是为了抢东西,或者逼供。劈砍是威慑,不是灭口。血流得多,是因为伤口浅但面积大,容易吓人。真正的致命伤,通常不出血,或者血流得慢。”
唐芯听得脖子发凉:“所以……他们是冲着漂流瓶来的?”
“不止是瓶子。”龙弋看向海边那截埋了一半的电线,“爆炸熔痕方向一致,是定向拆除设备。普通人炸电线只会乱炸,懂行的人才会控制引爆角度,确保关键部件损毁而外壳完好。这是一种清理现场的手法。”
白露眼神一紧:“清理?你是说……这艘艇原本有信号发射器?被拆了?”
“不然你以为那块x7-19的金属牌为什么藏在浮箱夹层?它不是求救信,是坐标校准码。有人靠它定位了这艘艇,然后赶来取货——结果发现货不对板,于是留下血、留下纽扣、留下空船,等真正知道内情的人来认领。”
“那我们现在……算不算已经‘认领’了?”裴千雅声音发颤。
“我们已经被当成目标了。”龙弋扫视一圈,“从今天起,所有物资分散藏,水源取用改到天黑后,每人轮流执行,两人一组。渔网收进岩洞深处,皮囊标记全部抹掉。以后放漂流瓶,只写三句话:缺水、缺粮、无人救援。多一个字都不准写。”
姚丽莎撇嘴:“你就不能写个‘救命’完事?搞得跟特工接头似的。”
“写‘救命’的是真遇难者。”龙弋盯着她,“写‘缺水缺粮无人救援’的,才是装成遇难者的猎物。”
姚丽莎噎了一下,没再说话。
唐芯搓着手:“那……我们要不要也准备点硬家伙?比如削几根长矛,或者做些陷坑?”
龙弋指向左侧沙地:“陷坑已经布了,就在假岗外围五米处,三组交叉绊索,连着削尖的竹签。长矛你也别光想着戳人,先练闭气、藏形、听风。”
龙弋转身走回救生艇旁,蹲下检查电线接口。他用匕首轻轻刮开外皮,露出里面扭曲的铜丝,仔细看了看,眉头一跳。
“不对。”
白露跟过来:“怎么?”
“这根线……不是船上原有的。”龙弋捏起一段残线,“原始接头应该是t型卡扣,这种绞丝缠绕是临时拼接的。有人换过线路,还故意留下熔痕伪装成爆炸。”
“意思是……陷阱升级了?”唐芯凑过来。
“是饵升级了。他们知道我们会查,所以提前布置了假线索。这艘艇不是第一次被人动过手脚——是第二次,甚至第三次。”
裴千雅忽然抬头:“那……我们之前搬的那些物资,会不会也是假的?”
“早换了。真正的物资早就被运走了。留给我们的,是让他们看起来像‘好心人留下的补给’。”
蒋雨萌一直没说话,这时慢慢走到水桶边,提起半桶淡水,准备往岩洞里送。
走到一半,她忽然停下。
她抬头看向右侧丛林深处,那里有一片低矮灌木,风吹过时枝叶晃动。
但她看见的不是叶子。
是一块颜色略深的布条,挂在一根折断的细枝上,随风轻轻摆。
她转过身,小步跑回人群,拽了拽裴千雅的袖子,指着那边:
“那儿……刚才没有那个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