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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青是当之无愧的监工和主力。他不仅自己干得最卖力,还时不时吼两嗓子,督促有些偷懒或者被路边甲虫分心的年轻蜜獾。“二毛!别瞅了!那虫子没二两肉,晚上给你逮肥的!快把这木板递上去!” 被叫做二毛的年轻蜜獾缩缩脖子,赶紧收回目光,吭哧吭哧地继续干活。

午餐时间是最喧闹的。蜜獾们围坐在一起,分享着带来的简单吃食——大多是些烤得焦黑的肉块或是山里挖来的根茎。他们吃得狼吞虎咽,汁水淋漓,互相争抢打闹,发出满足的哼哼声。黄风则坐在稍远一点的地方,小口吃着自己的干粮,看着这群精力过剩的帮手,嘴角偶尔会牵起一丝难以察觉的弧度。他知道,若不是阿青的面子和自己对他们的了解,绝难请动这样一群效率惊人却也同样吵闹难管的劳力。

下午,工作的重点转向了屋顶。铺设茅草和木板需要一定的技巧,蜜獾们粗手粗脚,干得有些毛躁。黄风不得不亲自上阵示范,如何将捆扎好的茅草一层层、厚实而有序地铺上去,既能防风遮雨,又能透气。蜜獾们学得认真,虽然动作依旧笨拙,铺出来的顶子看起来毛茸茸、乱糟糟,甚至有些狂野,但异常厚实,透着一股子蛮荒的可靠感。

夕阳西下,将天空染成一片暖橙色时,酒庄的主体结构终于算是立起来了。

一座看起来颇为粗犷、甚至有些歪歪扭扭的建筑,矗立在荒坡上。它没有精美的雕花,没有光滑的墙面,石材和木材的原始纹理甚至毛刺都清晰可见,茅草屋顶厚实得像个巨大的鸟窝。它不漂亮,却有一种野性的、坚实的生命力,仿佛是从这片土地里自然生长出来的,与周围的环境奇异地融合在一起。

蜜獾们横七竖八地躺倒在工地周围,一个个累得龇牙咧嘴,皮毛上沾满了泥土、木屑和草梗,有些家伙的爪子甚至磨秃了皮。但他们看着眼前这座由自己亲手一夯一木、一石一草搭建起来的建筑,眼睛里都闪烁着一种纯粹的、近乎骄傲的光芒。阿青躺在一块大石头上,肚皮随着呼吸剧烈起伏,他用爪子拍了拍身边黄风的小腿,瓮声瓮气地说:“黄风哥,瞅瞅!够结实吧!豹子来了都撞不塌!”

黄风站在酒庄门前,仰头看着这座凝聚了他心血和蜜獾们汗水的建筑。晚风吹过,带来一丝凉意,也带来了未散尽的木材和泥土的清香。他深吸一口气,空气中仿佛已经隐约混合了他梦想中那凛冽的酒香。

他知道,里面还空荡荡,需要吧台、酒架、桌椅,需要他的酿酒器具,需要无数细节去填充。但最重要的骨架已经立起来了。

“嗯,很结实。”黄风轻声回答,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满足,“辛苦了,大家。”

夜色渐浓,蜜獾们的鼾声开始在工地上响起,沉重而踏实,如同他们建造的这座酒庄。黄风依旧站着,在心里默默勾勒着酒庄未来的模样。对于一家酒馆而言,最重要的从来不是华美的外表,而是能让人安心醉去的内核。而这座由蜜獾蛮力夯实、由黄鼠狼妖巧思构筑的酒庄,从诞生之初,似乎就拥有了某种独特而坚实的灵魂。

酒庄在大伙的努力下初具规模。黄风站在酒庄大门前,指尖划过新刻的牌匾——“万青酒庄”。自己早晚是要离开这里的,所做的一切都是围绕着青狮岭那次谈话展开的,这里面的风险也只有黄风自己知道,希望尽自己所能,为这帮出力的兄弟们某个好的出路,这样似乎也能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本想着取个名字叫“阿青酒庄”,但这样一来感觉和自己撇的太干净了,似乎不利于自己和万妖山各方势力的交流融合。于是改为“万青酒庄”,取万古长青的之意,让这个酒庄能红红火火的一直开下去。这里最懂黄风心思的就是阿青了,他也是最卖力的。

看着阿青朝着自己走来,黄风收回了思绪。

“大哥,请柬都准备好了。”阿青递上一摞请柬。

黄风接过,指腹摩挲着精细的纹路。头回拜山头,还是要谨慎,也不知道有什么规矩。这请柬头一家还是先送灵狐弯吧,找媚娘多了解下其他个山头的规矩。免得酒庄没开业就得关门大吉。

这次,黄风是带着阿青一起去的。和上次一样,刚到门口,就有人在外等候,开了结界,领着二人进了灵狐弯,正好媚娘也在。黄风给媚娘介绍小弟阿青,媚娘用扇掩面一笑道,“你的这位小弟我有印象,我第一次闻到你的酒香还是这位小弟洒出来的呢!”

黄风有点纳闷,自己第一次带阿青过来,媚娘如何认识的?莫非是自己用神识首探灵狐弯被追踪到了?

阿青则像个愣头青,东张西望的,最后目光停在了媚娘的身上就挪不开了。

但见媚娘一身衣裳以赤霞红为底,宛如落日熔金时天边最绚丽的那一抹云霞。用的是东海鲛绡轻薄如烟,却自带华光,行走间流光溢彩,隐隐有暗纹浮动,细看乃是百鸟朝凤与繁花缠枝的隐秘图样,尽显大气端庄之本。

上衣形制仿古,交领右衽,领口与宽大的袖口皆以玄黑色滚边,上用金线绣着细密繁复的狐尾纹,压住了红色的跳跃,更添沉稳。然而,这端庄的款式却被她穿出了别样的风情。衣料妥帖地顺着身体曲线而下,至腰间被一条宽幅的黑色缎带紧紧束起,勒出不盈一握的腰身,瞬间勾勒出惊心动魄的妖娆体态。

下裳是一条与之相配的红色袴裤,裤型宽松飘逸,垂感极佳,掩住了双足,唯有在她款款移动时,才偶尔窥见鞋尖上缀着的浑圆珍珠。最外层,她松松地罩着一件玄色薄纱大袖长袍,长袍几乎曳地,袍摆上以暗金丝线绣满了盛放的曼陀罗花,行动间香风细细,长袍如水波般荡漾,既大气磅礴,又于隐约间透出内里的红色倩影,魅惑天成。

青丝高绾成慵懒的灵蛇髻,斜插一支金步摇,凤首衔珠,珠络在腮边轻轻摇曳,顾盼间珠光流转,映衬着那双含情脉脉、眼尾微微上挑的媚眼。额间一点赤金狐尾花钿,是她身份最含蓄也最明艳的注脚。

周身并无过多佩饰,唯有皓腕上戴着一只通透的翡翠玉镯,与耳垂上两颗红珊瑚耳珰相映成趣。她只是静静站在那里,无需搔首弄姿,那极致的妩媚便从这端庄华贵的衣冠中丝丝缕缕地渗透出来,是久居上位的慵懒魅惑,是看尽繁华后的从容风情,既令人不敢亵渎,又心驰神往。

黄风一巴掌拍在阿青后脑勺上道,“还不给大姐请安!”

阿青这才反应过来,深施一礼道,“小的阿青,给大姐姐请安了,祝大姐姐青春永驻,快乐安康!”

媚娘呵呵一笑,虽然这小子眼睛不老实,但嘴巴还是蛮甜的,看在黄风的面上,没和他计较,让身旁的胡玲将其领到偏房休息用膳。

媚娘支走阿青后,黄风将请柬呈上,然后一招袖里乾坤,上等的佳酿,老山参,瓜果桃李、山间野味,摆了满满一屋子的礼物。

“姐姐,你看我这招袖里乾坤用还算体面?”黄风颇为得意的问道。

“嗯,还不错,”媚娘满意的点点头,“弟弟盛情,姐姐却之不恭了。”说罢,一招乾坤大挪移,满屋子的礼物被她直接送到厨房去了。

各露一手,二人相视一笑。请柬递了,礼也送了,气氛也烘托的差不多了。黄风开始打听起来了,“姐姐,小弟此次前来,一是给您送帖子,我们酒庄定于九月八日开张。这二么,万妖山还有几大势力,之前也没打过什么交道,不太懂规矩,这次去送帖子,怕闹出笑话,所以还请姐姐给我提点一番。”

媚娘沉吟片刻道,“那就先说说老鹰涧。这个简单,这帮老虎也没什么规矩,他们主打的就是懒,你去下帖子记得带点鹿肉,他们爱吃,但千万不能多带,尝到甜头,他们自然会去赴宴。另外,赴宴那天,我再借你一顶八台大轿,那白虎王份量不轻,一般轿子抬不动;他出来,后面的老虎一般都会跟出来。所以到时候你宴席上东西需准备充分点,老虎食量大,我担心你不够他们吃,大老远的跑一趟,你要不能喂饱他们,后果可是很严重的哦!”

黄风一一记下,又问道,“那他们有什么特别喜好么?”

媚娘略微思索了下说:“白虎不好交往,我这里数他没来过。不过他手下有一个青虎倒是我这的常客。据他所说,虎乃纯阳之体,有时也需阴阳调和。奈何他们大王有道行在身,担心阴阳交合破了道体,故而他喜欢一种叫雪莲花植物。闻其味,枕其睡,能让他心生安详。起到调和阴阳的作用。”

“哦~!”黄风来了兴趣,问道,“哪里可寻得此物?”

“据说是在青狮岭,”媚娘答道,“雪莲花至阴至寒之物,也只有那里才可能存在。且此物不易保存。受温度影响,温度越高,越难存活。采之需存于阴寒之处。可保半月之用。”

妥了,黄风心里那个高兴啊。现在的青狮岭,除了媚娘就是自己能去了。老子给你办事,采你两朵小花应该不在话下。

“这样,老鹰涧这边就没有啥问题了,”黄风接着问道,“那还有一个黑风寨呢?”

媚娘咂咂嘴道,“那是个土匪窝子,不去也罢。”

“此话怎讲?”黄风不解道,心中有点打鼓。

“黑风寨的拜山规矩,是万妖山公认最刁钻、最见血性的。”媚娘道。

“愿闻其详。”没办法,黑风寨在万妖山的势力算是最大的。青狮岭的虽然是天仙,但人家被关着,出不来,那也是白搭。老鹰涧实力虽然在黑风寨之上,但一个数量上不占优势,二个也是因为懒,让人感觉不到太大的威胁。老狼则不一样,有组织,有纪律,地盘也最大。谁要是惹上他们也是最麻烦的。所以黄风这个山头是必须要求摆的。

“行吧,那我就给你说道说道,”媚娘见黄风执意要听,也知道他有不得已的苦衷,于是细细掰扯起来。

狼王扎西的寨子,不认金银,不认名帖,只认三样东西:胆气、本事,和诚意。硬闯山门者,尸骨早喂了后山的雪狼。若想堂堂正正走进去,需过三关。当然,这些都是指第一次拜山门的人,过了三关的,以后就是朋友,再次登门则不需要那么麻烦了。

第一关,狼口问路。 山门并非固定一处,由三头失了獠牙的、却凶性更盛的老巨狼看守。拜山者需赤手空拳,走近狼圈十步之内,任由恶狼扑嗅环伺,面不改色地道明来意。若腿软退缩,或拔兵刃自卫,守山崽子便会冷笑一声,乱箭射退。这一关,考的是胆魄,是敢不敢把命交给狼王的“规矩”。

第二关,血酒焚心。 过了狼关,便至聚义厅前的演武场。场中石桌上,常年温着一铜鼎酒,酒色暗红,沸腾翻滚,腥气扑鼻。此乃黑风寨特酿的“焚心烧”,以烈酒混入雪狼心血、北地辛辣毒草熬煮而成,入口如刀割喉,落肚似火焚肠。拜山者须当面饮尽一海碗,且一炷香内不得运功逼酒,需凭肉身硬抗。凡面红耳赤、踉跄倒地者,皆被视为无福消受黑风寨的“热情”。这一关,验的是根基体魄,是不是条能扛事的硬汉。

第三关,掷帖定生死。 最后才是递帖。但那帖子不能用手递。聚义厅高槛之外,立一青铜巨鼎,鼎内炭火常红。狼王高踞虎皮主座,相隔十丈。拜山者需运足内力,将请帖投入鼎中。火苗窜起,吞噬名帖的瞬间,狼王便会看清帖上名号与暗印。若力道不足,帖落鼎外,是为大不敬,当场乱棍打出。若力道过猛,火星炭灰溅及王座,便是冒犯,左右刀斧手即刻扑上。唯有不偏不倚,帖入火心,焰起三尺而名号显,狼王方会微一颔首。这一关,测的是分寸本事,是力道拿捏的火候,更是对狼王权威的微妙敬惧。

三关过后,狼王才会赐座看茶,听你说话。

故而万妖山,上黑风寨送请帖,是玩命的活计。那薄薄一张帖子,重逾千斤,沾着血气和胆色,寻常人连捧它的资格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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