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的骤雨,从天而降。
联军的第一波箭矢,带着刺耳的尖啸,狠狠砸落在临湘城头。
“举盾!隐蔽!”军官们声嘶力竭的吼声在城头回荡。
训练有素的江东老兵们迅速缩身于垛堞之后,或举起手中盾牌,组成密实的盾阵。
箭簇叮叮当当地撞击在包铁的木盾上,如冰雹般砸落。
但仍有一些箭矢从缝隙中钻入,带走一条条鲜活的生命。
新兵们则显得慌乱许多,有人下意识地抬头张望,立刻被激射而至的箭矢射翻在地。
孙坚屹立在“孙”字大旗下,纹丝不动。
亲卫们早已用数面大盾在他身前组成了一道坚固的屏障,飞来的箭矢大多被弹开。
他冰冷的目光穿透盾牌的缝隙,死死盯着城下涌来的敌军步兵。
“弩手!自由散射!压制敌军弓弩!”孙坚的声音透过喧嚣,清晰地传入身后传令兵耳中。
命令迅速被旗号传递下去。
城头那些新购得的弩机,发出了沉闷的咆哮。
虽然弩机老旧,弩矢亦不充裕,但居高临下的射击依旧颇具威力。
粗大的弩矢化作一道道黑线,扎进联军正在推进的步兵方阵中!
“噗嗤!噗嗤!”
血花迸溅!
坚实的盾牌有时也无法完全抵挡强劲的弩矢,被直接射穿,后面的士兵惨叫着倒下。
推进的阵型出现了一丝混乱,但很快在后方的督战下恢复,踏着同伴的尸体,继续向前。
联军的人数太多了!
箭矢的压制连绵不绝,城头守军被压得难以抬头。
巨大的云梯、简陋的飞梯,被士兵推动着,缓缓靠近城墙。
更后方,数十名壮汉喊着号子,拉动绞索,一座粗糙但威力惊人的抛石机正在缓缓竖起抛杆,篮筐里赫然装填着磨盘大小的巨石!
“礌石!滚木!准备!”各段城墙的指挥官都在怒吼。
民夫们咬着牙,将沉重的石块和滚木抬到垛堞边。
每个垛口后面,都伏着数名守军,手握刀枪,眼神死死盯着越来越近的云梯。
孙策紧紧跟在父亲身后,小脸因为紧张和兴奋而涨得通红,握着刀的手心里全是汗水。
他第一次亲身感受如此宏大的战争场面,那震耳欲聋的厮杀声、浓烈的血腥味、濒死的惨叫声,冲击着他年幼的心灵。
但他努力挺直身体,模仿着周围老兵的样子,眼中虽有恐惧,却更多是被父亲和叔伯们的勇毅所激发的战意。
“瞄准云梯!砸!”一声令下!
守军们猛地探出身,冒着下方射来的箭矢,奋力将沉重的礌石和滚木推下城去!
轰隆隆!
巨石翻滚,巨木撞击!
正沿着云梯向上攀爬的联军士兵顿时遭了殃。
被直接砸中者立刻筋断骨折,化作肉泥;被擦碰者惨叫着从高高的云梯上跌落下去,摔在城下坚硬的地面上,非死即残。
沉重的撞击力甚至让几架云梯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摇摇欲坠。
然而,联军一批人被砸落,后面的人立刻悍不畏死地继续向上攀爬。
箭矢不断射杀着探身投掷的守军。
不断有守军中箭倒下,或被城下精准射来的冷箭夺去性命,立刻有后备队补充上来。
战斗从一开始就进入了白热化。
城墙上下,每一寸土地都变成了血腥的屠宰场。
箭矢往来飞梭,礌石滚木轰鸣落下,燃烧的火油罐被扔下,点燃云梯和城下的士兵,发出凄厉的惨叫和焦臭味。
孙坚始终屹立在最危险的南城楼。
他不断下达命令,调派兵力,填补防线漏洞。
古锭刀尚未出鞘,但他的存在本身,就极大地稳定了军心。
“父亲!看那边!”孙策突然指着城墙西侧一段喊道。
只见那段城墙下,一架格外坚固的云梯已经牢牢搭上城头,铁制的钩爪深深扣入墙砖缝隙。
数十名敌军精锐悍卒正口衔利刃,疯狂向上攀爬,城头守军投下的礌石竟一时难以击退他们!
眼看就要被突破!
“韩叔那边压力太大了!”孙策在一旁急道。
孙坚目光一凛,正要调遣亲卫队前去支援。
就在此时!
一道极其尖锐迥异于寻常箭矢的破空厉啸,陡然从联军后方响起!
声音快得几乎超越人耳捕捉的极限!
孙坚浑身汗毛倒竖!
他甚至来不及思考,完全是凭借无数次生死搏杀练就的本能,猛地向左侧全力一闪!
“噗——”
一道黑影擦着他右侧的肩甲掠过!
坚固的玄甲被撕裂,甲叶纷飞!
一股钻心的剧痛传来,孙坚闷哼一声,右肩被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血口,鲜血狂涌而出!
而那支箭矢,在撕裂了他的肩甲后,竟余势未衰,“铛”的一声巨响,直接射穿了他身后一名亲卫手中的巨盾,又洞穿了那名亲卫的胸膛,最后深深钉入城楼的木柱之上,箭尾兀自剧烈震颤,发出令人心悸的嗡嗡声!
整个过程,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