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衙后堂的书房里,知县周大人正对着河工的文书皱眉头——周边村落征调的民夫虽够数,可上峰要的“孝敬”还没凑齐,正愁着去哪儿再刮点油水。这时,师爷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手里捧着个小铜烟管,烟碗里装着一小撮金黄的烟丝,一股醇厚的香气顺着门缝飘了进来。
“大人,您歇会儿,尝尝小的新得的好东西。”师爷脸上堆着笑,把烟管递到周大人面前。
周大人本想摆手,可那烟香实在特别,比他之前抽过的江南烟丝浓郁百倍,还带着点淡淡的甜润,不由得接过烟管,点上火抽了一口。烟丝燃得均匀,烟气入喉不呛,反而带着股温润的香气,从喉咙暖到肺里,整个人都松快了不少。
“好烟!”周大人眼睛一亮,把烟管递回去,“这烟丝是哪儿来的?比上次知府大人送我的还好!”
师爷等的就是这句话,连忙笑道:“大人好眼光!这是宋家庄的宋阳托人送来的,说是‘海外奇种’,他们庄子里好不容易种出来的,就这么点稀罕物。”
“宋家庄?”周大人眉头一皱,语气瞬间冷了下来,“就是那个闹瘟病、抗徭役的庄子?他们还敢来送东西?”
“大人息怒。”师爷连忙摆手,凑近了些低声道,“小的仔细打听了,那宋家庄确实穷,庄里都是流民,之前闹‘瘟病’虽可能有假,可青壮确实没缓过来,真要是硬逼,未必能榨出多少油水,反而可能逼得他们逃散——到时候人去庄空,连一点好处都捞不着。”
他顿了顿,又道:“可这烟丝不一样啊!您也尝了,这品相、这香气,外面根本见不到。若是把宋家庄当个‘特产之地’,让他们每季度送点烟丝来抵税,既不用费心征调,还能得这等奇珍,岂不是细水长流?您要是把这烟丝送给知府大人,或是京城的同乡,那可是天大的体面,比送银子还管用!”
周大人捻着胡须,心里盘算了起来。师爷的话没错——逼宋家庄,最多得点银子,还可能惹上“瘟病”的麻烦;可放他们一马,换这上等烟丝,不仅能自己享用,还能用来打点上官,说不定能帮自己再往上爬爬。相比之下,显然是后者更划算。
“那宋阳……就这么安分?”周大人还是有些顾虑。
“安分不安分,还不是看大人的意思?”师爷笑道,“小的已经跟他透过话了,只要他们定期送烟丝,官府就不找他们麻烦。他们庄里就靠这点烟丝换好处,绝不敢不听话——毕竟一旦官府翻脸,他们连种烟丝的地方都没了。”
周大人点点头,心里彻底松了口气。他拿起烟管,又抽了一口,眯着眼道:“行,就按你说的办。告诉那宋阳,以后每季度送五两烟丝来县衙,抵他们庄的赋税和徭役。若是烟丝的品相降了,或是敢拖延,别怪本官不客气!”
“是!小的这就去安排!”师爷连忙应下,心里松了口气——既得了烟丝,又卖了宋阳人情,日后还能从宋家庄捞好处,这买卖做得值。
没过两天,师爷就悄悄派了个心腹,给宋家庄送了口信,把县太爷的意思说了一遍。
宋阳接到消息时,正在查看护庄队的训练。王二柱听完,忍不住笑道:“成了!这下县太爷总算不找咱麻烦了!那烟丝可真管用!”
宋阳也笑了,却没放松:“这只是暂时的。县太爷是看在烟丝的面子上才放过我们,若是哪天烟丝不稀罕了,或是他有了别的念头,照样会来刁难。”
“那咱也不怕!”王二柱拍着胸脯,“这阵子护庄队练得越来越精,刘铁又打了二十把钢刀,真要来了,咱也能跟他们拼!”
宋阳点点头,目光落在远处的田地里——赵老蔫正带着人翻土,准备种第二批烟草;铁匠铺的炉火通红,刘铁正在锻打新的弓箭;王木匠带着人在寨墙上加固,墙头的了望塔又加高了一截。
一场基于行贿和稀缺烟丝的平衡,就这么脆弱地达成了。没有白纸黑字的约定,只有彼此的算计和妥协——县太爷图烟丝的珍贵,宋家庄图暂时的安稳。
但对宋阳来说,这就够了。他们终于赢得了宝贵的喘息时间,不用再担心官府突然上门,不用再装病演戏。接下来的日子,他们可以安心种粮、练队、扩大烟草种植,一点点把宋家庄的根基扎得更稳。
夕阳下,宋家庄的炊烟袅袅升起,护庄队的训练声、铁匠铺的打铁声,混着烟草地里淡淡的辛香,构成了一幅安稳的画面。只是宋阳知道,这和平像一层薄冰,随时可能碎裂。他们必须抓住这来之不易的时间,快速变强,直到有一天,不用再靠“烟丝”这种东西,也能守住自己的家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