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允炆心头一紧，却见朱棣已松开手，歪在龙榻上盯着房梁。“当年靖难，朕踩着你的血坐上来，原以为坐稳了江山，没想到...”
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暗红血迹，“你看看这满朝文武，哪个不是揣着刀子？那俩孽障儿子，一个想当守城之君，一个想当霸王，可这天下...”
他猛地转头，浑浊的眼睛里突然迸发出精光，“需要的是个会补天的人！”
朱允炆正要开口，却听朱棣已自顾自说下去：“记得你祖父临终前，握着我的手说‘好好守疆’。可朕这双手，早被鲜血浸透了...”
老皇帝枯槁的脸上滑下两行老泪，突然吟起诗来：“‘凭栏半日独无言，依旧竹声新月似当年’...太祖若知道朕夺了亲孙子的皇位，怕是要在黄泉路上抽死朕吧？”
“皇叔！”朱允炆不卑不亢，“当年之事已成定局，但若皇叔信得过侄儿，这江山...”
他话未说完，朱棣已伸手按住他的肩膀。“莫急着表忠心，朕要的不是空话。”
老皇帝突然狡黠一笑，活像只将猎物逼入死角的老狐狸，“明日随朕去趟冷宫，那里关着个老太监，或许能解开你这‘新朱允炆’的秘密...”
殿外突然响起炸雷，豆大的雨点砸在琉璃瓦上。
朱允炆望着朱棣被阴影笼罩的脸，突然想起杜甫那句“总为浮云能蔽日，长安不见使人愁”。
这场关于皇位的豪赌，怕是比昨夜的美人计更凶险百倍。而他，早已没有退路。
朱棣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龙椅扶手上的裂痕，那是他当年骑马闯入皇宫时，长枪不慎磕出的印记。
此刻这道裂痕仿佛正沿着他的掌心，蜿蜒爬上他的心脏。“皇侄，你当朕老眼昏花？”
他猛地将茶盏掼在地上，瓷片飞溅，“当年你见朕连头都不敢抬，如今却敢直视朕的眼睛！说！你究竟是何方妖孽？”
朱允炆不卑不亢，但额头还是渗出冷汗。该来的还是来了！
殿外暴雨如注，将高参“此子非彼子”的预言冲刷得愈发清晰。
他忽然想起穿越那夜，朱元璋的画像竟在月光下对他颔首——这荒唐的记忆此刻却成了最沉重的砝码。
“皇叔，您可知‘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
朱允炆突然抬头，眼中泛起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光芒，“侄儿本是后世之人，因天命眷顾穿越至此。
十年来太祖皇帝屡屡托梦相助，才得以有今日之能。”
死寂，如同寒冬腊月的护城河般漫过整个大殿。
朱棣的喉结上下滚动，枯槁的手指死死攥住绣着龙纹的锦被，仿佛要将这荒唐的真相捏碎。
“后世？”他突然发出一阵诡异的笑声，“难道你想说，你已知晓我大明百年后的命运？”
朱允炆深吸一口气：“应该吧，知道朱高炽虽仁厚，然体弱难承大统；朱高煦勇而无谋，恐致社稷动荡。”
他字字如重锤，砸在朱棣心头，“而皇叔您最属意的皇太孙朱瞻基，确有明君之相，但...”他顿了顿，“若无良相辅佐，恐难守祖宗基业。”
朱棣的瞳孔猛地收缩。这些话，竟与他心中盘算分毫不差！他想起自己弥
留之际最担忧的事——朱高炽的肥胖与沉迷房事，朱高煦的暴戾与野心，还有朝堂上那些蠢蠢欲动的旧臣。
“你若真来自后世，”朱棣突然撑起身子，苍老的面容因激动涨得通红，“可有破解之法？”
这是古代，没办法。
朱允炆还是单腿跪地：“侄儿愿以所知所学，辅佐太子与皇太孙。若皇叔信得过，可立下遗诏——待太子之后，由侄儿暂摄朝政，直至皇太孙成年。”
窗外惊雷炸响，照亮朱棣眼中闪烁的泪光。
他想起父亲朱元璋临终前的谆谆教诲，想起靖难之役中无数冤魂。
或许，这荒诞的穿越之说，竟是上天给他将功补过的机会？
“拟旨吧。”朱棣缓缓闭上眼，仿佛卸下了一生的重担，“就写...‘皇侄允炆，天赐奇才，可保大明五百年昌盛’...”
太监执笔的手悬在黄绢上空，墨汁将滴未滴。
朱棣猛地抬手止住拟旨，浑浊的眼珠死死盯着朱允炆：“等等！你说来自后世——那后世究竟是何模样？朕要听你亲口讲，讲得越细越好！”
朱允炆喉头滚动，望着龙榻上这个一生倨傲的帝王此刻竟像个渴求故事的孩童，心中泛起复杂滋味。
朱允炆站起身，他闭眼轻叹：“皇叔，您可知在后世，人人皆可饱腹，再无冻馁之苦？寻常人家的餐桌上，顿顿可见大米白面，猪肉炖粉条、牛肉烩番茄不过是家常便饭。
京城名吃‘北京炸酱面’，面条筋道爽滑，配上鲜嫩时蔬与秘制酱料，街巷飘香；还有那‘满汉全席’，集南北珍馐于一席，山珍海味、飞禽动植，足足一百零八道菜肴，穷尽天下美味。
东南西北各大菜系美味数不尽数，太多了！恕皇侄无法一一道来。”
朱棣喉结连连耸动，干裂的嘴唇翕动：“一百零八道菜...朕贵为天子，御膳房也不过...”
“不止如此！”朱允炆展开双臂，仿佛要拥抱整个未来，“火锅滚烫，众人围坐谈笑间涮煮天下食材；
西湖醋鱼酸甜可口，鱼肉入口即化；东坡肉红亮晶莹，肥而不腻...这些佳肴，寻常百姓也能轻易品尝。”
老皇帝苍老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龙袍，突然注意到朱允炆袖口的褶皱：“你说后世服饰...比丝绸还华贵？”
“那是自然！”朱允炆眼中泛起光芒，“我们以柔软透气的棉布、轻薄如纱的化纤织就衣裳。主要是精干、舒适。”
“
男子身着笔挺西装，搭配锃亮皮鞋，一双定制皮鞋价值可达万两白银；女子挎着的皮包，精巧者抵得上千户人家一年赋税。
至于居所，高楼大厦直插云霄，层层叠叠数十丈，内设电梯，转瞬即达。”
“无需马车？”朱棣突然抓住话尾，“那如何远行？”